可是連韓岡都說有八九成把握不會輸，那麼怎麼去說服王安石放棄這個想法？</p>

避開了讓人頭疼的話題，韓岡和韓絳繼續喝茶聊天，到了宣德門開，也沒見第三位宰輔來到這間專屬宰臣的待漏院中暫歇，已經報病的郭逵當然也沒來。</p>

除了郭逵之外，兩製以上重臣之中，有一個感冒發燒的，還有一個腹瀉不止，又有報稱頭疼難忍，總之要等幾天才能來上工。</p>

怕卷入黨爭到了這一步，多半是因為對新舊黨爭猶有餘悸。</p>

不過文臣宰輔們倒是都到齊了，沒有哪位宰執願意留下一個怕事的印象，縱使選擇中立，也不會投棄權票。</p>

入宮前，韓岡與王安石見了禮，又與匆匆而來的章惇打了個招呼，還見到了與他同來的侄子——嘉佑二年丁酉科的狀元郎章衡。</p>

章衡比章惇年長十歲，仕途卻不比章惇順遂，今日卻是為了陛辭。章惇向來不喜私親，坐到樞密使的位置上，也不曾見對家裡的親戚有何照顧。</p>

章衡資曆和身份完全可以更進一步，但是若朝中無人援引，也還是回不來。相對於章衡，章惇的另一位族親，精擅兵事和治政的章楶才更有晉身高位的希望。</p>

章惇大概態度不會變，可萬一王安石全力支持開戰之議，那麼他恐怕就會設法去尋找頂替呂惠卿出任主帥的辦法。</p>

章楶現任代州知州，又有軍功在身，有他在河東支持，章惇想爭奪一下伐遼的主帥之位，幾率不比呂惠卿要小。</p>

而王安石，韓岡就不想多考慮了，自家嶽父已經做出了決定，想要說服他，大概隻比登天簡單點，尤其自己的理由還不那麼充分。</p>

入了皇城，一班朝臣就在垂拱殿中等待著太後鸞駕的到來。韓岡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等著淨鞭響起，思慮依然沒有脫離即將到來的爭論。</p>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當韓岡從思緒中驚醒，發覺時間過去了太久了一點。</p>

為什麼太後到現在還沒到？</p>

一種既視感讓韓岡陡然心悸。</p>

正當韓岡準備出來探究真相的時候，一名內侍慌慌張張的從後殿進入大殿中。</p>

是楊戩。</p>

殿中的每一位朝臣都認識這位跟在太後身邊的閹宦，但依照上朝的規矩從來也不該由他先出來，而且後麵更不見太後。</p>

平章軍國的王安石神色大變，“太後！楊戩，太後怎麼了？！”</p>

楊戩左右看看，想湊近了低聲告知王安石。</p>

卻聽到韓絳的一聲斷喝，“還不快說！”</p>

楊戩嚇得腳一軟，差點沒滾倒，肚子裡的話也給驚出來了，“太後有恙，方才在來垂拱殿的路上暈倒了！”</p>

垂拱殿中，頓時一陣嗡嗡的竊竊低語響起。</p>

韓岡、章惇同時出列。</p>

“今日誰人殿上當值？”韓岡點起殿中的班直頭領，“去通知王厚、李信，嚴守宮門，若無兩府簽押關文，不得放一人出入！”</p>

“種諤！”章惇大喊著統轄天武軍的太尉之名，“還不速出殿去，守衛宮禁？！”</p>

擰脾氣的種太尉都沒空對章惇的嗬斥皺眉，三步並作兩步，咚咚咚衝出了殿。</p>

殿中氣氛仿佛有鉛汞壓著。</p>

這怎麼回事？</p>

太後當真是生病了，還是又出了什麼意外？</p>

要是當真生病，太後的病情又怎麼樣了？如果沒病，又是誰做了手腳。</p>

曾經的記憶在許多朝臣的腦海中泛起，很多人在午夜夢回時，還記得血濺朝堂的那一幕。難道今日要舊事重演？</p>

兩府宰執相互間交換了一個眼神，韓絳提聲道：“太後有恙，我等宰輔當去覲見太後！”</p>

底下的朝臣，騷動聲更大的幾分。</p>

若是天子有恙，宰輔直接去寢宮問安，一點問題沒有。可現在是要去太後的寢殿，男女有彆，可是一點都不合適。</p>

要不然，為何太後麵見朝臣，要隔上一重屏風？</p>

但韓絳卻不在乎，與王安石交流了一下，便對張璪道，“邃明，你來押班，退朝後便過來。其餘宰臣，隨老夫入內覲見。”</p>

楊戩愣愣的站著，不知道該攔還是不該攔。等到王安石和韓絳走到身邊，他下意識的探出手，“平章，相公，此事……”</p>

話未說完，卻被王安石隨手一推，給推到了地上。</p>

王安石昂然而過，韓絳也視而不見。</p>

韓岡緊隨前麵的王安石、韓絳，走過楊戩的身邊，低聲拋下話，“還不快起來，前麵領路。”</p>

腳步卻不停，越過他，跟著向後宮過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