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朔吹號寒欲爭鋒（七）</p>

日後看結果？</p>

“這是買賭券嗎？！買了之後再看結果？老夫當初推行新法，什麼時候不是戰戰兢兢，遣人分至各路體量，唯恐出上半點差錯。身居相位，做事難道是要一翻兩瞪眼？！”</p>

“想不到嶽父也知賭博？”</p>

“玉昆，老夫不是在跟你說笑！”</p>

王安石盯著韓岡，臉上帶了些許怒意。</p>

韓岡的話實在太衝了一點，連尊卑都不講究了——這是在說走著瞧嗎？</p>

“小婿也不是說笑。”韓岡依然在笑，“嶽父說黃廉好，小婿說曹誦好，既然相持不下，小婿也隻能說等日後看結果了。”</p>

“火器局的事，難道黃廉做得不好？”</p>

“做得很好，所以應該升任了，留下曹誦配合王居卿。”</p>

“王居卿非是適任之人。”</p>

王安石耐著性子跟韓岡說話，換作其他人，何曾會讓他費心費力的解釋、辯駁。</p>

“但在韓岡看來，王居卿在軍器監會做得更好。若王居卿就任軍器監，韓岡可是有把握讓軍器監拿出讓遼人望塵莫及的新式武器來。平章若是不信，韓岡也隻能說等日後再來看了。”</p>

……</p>

韓岡走出王安石的書房有些急促，幾乎就是被趕出來的。</p>

“玉昆。”</p>

王旁迎了上來。</p>

韓岡和王安石在書房中說話，沒有讓他旁聽。王旁去裡麵見過了妹妹和外甥，回頭就看見韓岡從書房中裡出來。</p>

“到底怎麼了？”</p>

甚至不用進書房去，看韓岡的樣子就知道是不歡而散。</p>

“仲元，回頭幫忙勸勸嶽父，消消火。朝堂上的事，沒必要帶到家裡來。”</p>

王旁皺起了眉頭，跟他的父親方才在韓岡麵前的模樣真有幾分神似：“玉昆你到底跟家父爭個什麼？”</p>

“仲元，你可聽說過大蟲巡山。”</p>

王旁點點頭。</p>

民間山中有山大王的說法，所以有俗話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王旁小時候聽多了乳母說的故事，很多都是山大王吃了某個不聽話的小孩子，可謂是黑色的童年記憶。</p>

大蟲之所以會被稱為山大王，就是因為會沒事在山林裡繞著，所以許多穿越山中的道路，冷不丁的就會冒出一隻吃人的大蟲。</p>

“其實大蟲所謂的巡山，不是想巡守地盤，而是用尿劃定獵食的範圍，通過尿液的氣味，來警告同類和其他猛獸，莫要侵犯。”</p>

說大蟲，王旁當然不清楚，如果是說家裡養的狗，王旁就明白了。狗在樹下撒尿，是人都會見過。</p>

但王旁笑不出來。</p>

看似是閒聊時的趣聞，韓岡就是明說了，他是來跟王安石劃分勢力範圍的，隻是用作比喻的例子太過粗俗。</p>

“這……”</p>

他甚至覺得無話可說。</p>

韓岡明確的說要與新黨劃分勢力範圍，要在朝堂上占下一片地盤，王安石要是能答應韓岡，就是白日見鬼。</p>

韓岡陪著王旁在院中說話，“雖然說大蟲這麼做，看起來醃臢了一點。但這樣的提醒，就避免了與同類或其他猛獸的衝突。兩隻猛獸打起來，非死即傷，對哪邊都不是好事。”</p>

王旁明白韓岡的意思。</p>

現在各自退讓一步，還能留些情分。若是變成了牛李黨爭，或是之前的新舊黨爭，可就是不死不休了。</p>

隻是要比年紀，王安石肯定不比不上韓岡。真要將情分消磨儘了，日後對自家的妹妹也沒好處，那還有幾十年的夫妻要做呢！</p>

“愚兄明白了。”王旁點了點頭，聲音卻有些發沉。</p>

韓岡歎了一口氣，化作一片白霧在初春的夜風中散了開去。</p>

他不知道王旁能不能勸得住王安石，但總算是儘了一份人事，不過另外一個長輩的情況就更麻煩。</p>

……</p>

因為程顥是韓岡的半個老師，又曾為帝師，開封府對其還保持著一定程度的尊敬。</p>

不過僅僅是抄走了所有學生與刑恕往來的信件，就讓泰半程門弟子都慌了神。</p>

還在堅持講學的程顥座前，每天堅持過來聽講的學生越來越少，時至今日，就隻剩下二三十人。</p>

程顥苦中作樂，說聖門七十二賢，孔子三千學生中，賢人也隻有七十二。而他這裡就有二十多，比不上聖人，卻也足夠自豪了。</p>

但這樣的話，隻是自我解嘲，改變不了現狀。</p>

在很多人眼中，程顥的門下教出了一個叛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