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話傳遍了城中，但朝堂上則是正經八百的開始討論如何封賞有功群臣。</p>
儘管還沒有最終結果，不過韓岡已經確定要晉封國公，並不是曾經堅辭不就的萊國公，而是齊國公。跳過小國、中國，直接晉封大國國公。不為宰相，便為國公，而且是大國國公，這在過去幾乎找不到先例。</p>
而王安石則是要在楚國公之外，再加一個國公頭銜，是為兩國國公。要不是大宋開國以來，臣子沒有生封郡王的舊例，王安石應該能夠更近一步的。</p>
而後章惇，蘇頌，張璪等人都有封賜。這些將會在幾天內討論出最後的結果，然後公諸於眾。</p>
看起來已經是收拾後事，可朝堂中人人皆知這隻是暴風雨襲來前的平靜——隻因為韓岡有關如何選擇宰輔人選的提議。</p>
王安石和兩府宰執都對韓岡的提議沒有異議。一下子將擬定</p>
宰執人選的權力交給下麵的大臣，韓岡的提議，不論哪位宰輔反對，都會成為天下所有侍製以上的官員們憎恨的目標。</p>
所以朝堂上亂成了一鍋粥。韓岡在家裡卻坐得穩如泰山。</p>
不論外麵掀起多大的風浪，韓岡也沒有改變他的態度。依然四平八穩，仿佛什麼都跟他沒有關係。</p>
冬季快要過去了，春天已經離之不遠。</p>
晴日的午後，沒有實職在身的韓岡過得悠閒自在。在後花園假山上的小亭中，一邊曬著太陽，一邊仔細檢查著兒女們的功課。</p>
韓鐘、韓鉦，在韓岡麵前畢恭畢敬，靜靜的等著韓岡對他們功課的評價。而金娘則在不遠處，拿著千裡鏡一樣的筒狀東西，眼睛貼著其中一頭，往裡麵看進去。</p>
“大姐兒，彆玩萬花筒了，該學刺繡了！”周南難得板起臉，教訓著女兒不要在玩了。</p>
金娘仿佛沒聽見，依然拿著千裡鏡。</p>
“多玩一玩也沒什麼，小孩子，玩心重。”</p>
聽到韓岡這麼說，金娘反而不再玩了。嘟著嘴，放下了萬花筒。</p>
韓岡笑著讓女兒出去學習女紅，隨手拿起了萬花筒。</p>
這是家裡才送來的玩具，韓岡之前都沒注意。</p>
裡麵呈三角形放了三塊長條形的玻璃銀鏡，銀鏡內側是一些彩色的碎琉璃和雲母片。對著陽光的時候。</p>
彩色玻璃還沒有確定的配方，但大一點的玻璃工坊都在加以研發，在燒熔的原料中摻入各種礦石粉，試圖造出彩色的玻璃來。</p>
萬花筒的外觀很精致，但更有吸引力的地方，是不斷變化永遠不會重複的圖案。雖然裡麵的彩色碎片隻有十餘片，但隻要手腕輕輕轉動鏡筒，就能看到五彩斑斕，繁複又對稱的圖案。</p>
“官人！”剛剛送走了女兒去學刺繡，周南回頭就看見韓岡拿起了萬花筒在玩。頓時心中就堵了一口氣，“你這讓家裡的孩子看到了會怎想！”</p>
韓岡隨手就放下了，不過僅僅是看了幾眼，就已經看到了足夠多的東西，這讓他對關西製造業的進步十分滿意。</p>
雖說萬花筒是小孩子的玩具，不過能用玻璃銀鏡造出這樣的玩具，也證明了雍秦地區手工業的水平。什麼時候能夠造出人工的動力源，那基本上就是工業革命的開始。</p>
“官人還是多想想，方才不是有人回來報稱李中丞又去何處走親訪友了。就知道丟下個爛攤子讓人收拾，也不想想該怎麼做。”周南沒好氣的說著。</p>
雲娘笑道：“現在這樣也好啊，等三哥哥做了相公就沒那麼悠閒了。”</p>
“做相公？那可就難了，得慢慢等。”韓岡攤攤手，“為夫現在連兩府都難入。如果今天廷上推舉的話，為夫多半會輸，做不了頭名，甚至可能成不了候選人。”</p>
“……那官人為什麼還要獻策？”嚴素心不明白了，“就是直接推辭，太後也不會多生氣的。”</p>
“是官人還是不想進兩府？”周南問道。</p>
陪伴韓岡多年，周南素知丈夫對清涼傘並不是很放在心上。真正關心的還是氣學。推辭東西兩府執政的位置，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可一遇上道統之爭，卻分毫不讓，皇帝也好，宰相也好，都那他沒轍。</p>
若說丈夫這一次為了氣學的未來，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宰執之位，周南是一點也不覺得奇怪。</p>
王旖也覺得這時候最好不要進去，俸祿又不會多多少，家裡還整天不得安生。又不是誤了這一次就再也進不了兩府，何苦每次都吃苦受累，韓岡若能做個晏殊一般的太平宰相，那才是王旖最期盼的。</p>
“風尖浪口上，總是要提心吊膽，還不如不做。”</p>
韓岡笑道：“這點風浪，小船會翻，大船可不會。”</p>
“官人方才不是說沒人推舉，所以選不上嗎？”王旖奇怪地問道。</p>
“廷推可是在半月之後！”</p>
“這就不會出岔子了？”</p>
“當然。”韓岡用力的點頭。</p>
王旖更加迷惑起來：“為什麼？”</p>
半個月時間，難道韓岡還能有什麼手段來扭轉？可是以她對丈夫的了解，韓岡肯定不會像呂嘉問、李定一般四處奔走，尋找支持者。這樣一來，半個月的時間，有資格推舉的還是那些人，又怎麼可能會有多少變化？</p>
王旖全然不明白，就連周南、素心和雲娘也是一臉迷惑的望著丈夫。</p>
韓岡回手指了指自己，問道：“為夫是什麼人？”</p>
妻妾們都聽得出，韓岡是在詢問，而不是自負的反詰。</p>
周南歪了歪頭，笑道：“當然官人啊。”</p>
韓岡打了個哈哈：“話不錯……不對題。”</p>
“萬家生佛，當世師表？”</p>
“如果不笑著說就顯得更有誠意了……”韓岡笑了一下，然後搖頭：“不是。”</p>
嚴素心問道：“……是最得太後信任的？”</p>
話問出口她就知道錯了。韓岡得到太後的信任，是一以貫之，並不是說半個月後就會有何改變。</p>
而且這個</p>
信任在韓家並不是很受歡迎，畢竟這又是一個姓韓的。</p>
所以韓岡還是搖頭，“不是。”</p>
王旖不打算猜，直接問道：“官人，到底是什麼？”</p>
“是啊，三哥哥，是什麼啊？”雲娘推著韓岡手臂，催他不要再賣關子。</p>
韓岡微微笑，“為夫是北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