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見說崇山放四凶（十一）</p>

王厚剛剛被章辟光送了出來。</p>

離開開封府衙後，王厚便向朱雀門進發。</p>

上百騎兵行走在夜色中，在光線照不到的角落也有窺伺的目光在閃動。但看到王厚一行，他們就躲藏得更隱秘了幾分，甚至連目光也隱去了。</p>

王厚看見了，卻沒有捕捉他們的意思。</p>

這些都是各家派出來打探消息的仆役，當初王韶還在京中任樞密副使的時候，遇上朝局動蕩，也沒少派家丁出去監視道路，打探消息——由於出身軍中，他們表現還相當不錯。</p>

抓這些耳目，平白得罪人，就是送進去也會被放出來。而破壞約定俗成的慣例，在京城中可就要被視為異己，受到抵製甚至攻擊。</p>

而且王厚還想早些跟李信通個氣，有些事不能依靠親信來傳話，麵對麵的交談最為安全，不能在浪費時間。</p>

這已是王厚今天第三次押送人犯至開封府。其中還有些是犯官的家眷，一路上哭哭啼啼讓人好生心煩，真不如第一次跟章辟光一起押送蔡家叔侄，直接堵上了嘴。</p>

說起來還是有了功名敢下手。王厚要顧忌文官們的想法，但同為進士的章辟光完全不在意，之後送到開封府，沈括那邊一開始的蔡京已確定下獄，聽章辟光的口氣，這兩天就處理了他。</p>

獄中料理犯人的各色手段源遠流長，博大精深，隻是王厚並不好學，也就沒細問了。章辟光想要表現，就讓他表現好了。</p>

跟在蔡京之後，一批接著一批的逆黨被送進開封府。押來的人犯一多，原本麵積並不算小的開封府獄，就變得擁擠起來。</p>

原本隻慣了三五名犯人的牢房，一下塞進了十幾人，彆說躺下來睡了，就是站著也嫌擠。</p>

這樣的混亂中，一兩個犯人出點意外，發些急症，真不是什麼大事。</p>

沈括那個膽子，不敢下手幫韓岡，但也不敢壞事。有章辟光在中間下手，蔡京逃不了。</p>

出來時章辟光，給了他一個機會。沒有韓岡的支持，沈括就彆想入兩府，這節骨眼上，怎麼能猶豫呢？</p>

不過王厚倒沒覺得自己之前沒有搶先將蔡京解決有什麼大不了，相比起大慶殿上搶了武器殺出來對韓岡的幫助，這也算不上是個事。隻是猶豫了一下，給章辟光搶了先去。</p>

但最豐厚的獎賞，在此之前就已經確定了，全然不需要的多擔心。</p>

馬蹄聲得得響著，蹄鐵敲擊著青石路麵，幾十匹駿馬踏出的節奏交織相融，如雨打芭蕉般的清脆爽利，仿佛王厚的心情。</p>

隻是沒有過久，王厚拉起韁繩停了下來。</p>

一支巡夜的小隊，正押著三人從前麵過來，王厚的親隨見狀，便迎上去詢問究竟。</p>

“怎麼回事？”</p>

待親隨回來，王厚就問道。</p>

“回皇城的話，他們是犯了夜禁。”</p>

“夜禁？今天還有人敢犯夜禁。”</p>

現在可不是白天，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禦街上，更彆說今天如此特殊了。</p>

一乾人躲在陰暗處可以當沒看見，但鬼鬼祟祟的想要橫穿禦街，被抓到就沒有放過的道理了。</p>

王厚瞟了三人幾眼，其中一人穿著最為華麗，與兩名仆役裝束的漢子截然不同，明顯是做主人的。不過長得膘肥體壯，滿臉橫肉，倒像個土財主。</p>

整個人被困得結結實實，雙手被綁在背後，嘴上也勒了一圈，喊不出話來。隻是靠近了，往後就從他身上嗅到了濃濃的一股酒味，還有桂花香，也不知是在哪裡蹭了一身的香粉。</p>

天子喪期之中，天下禁樂，小說其長，可這一位明顯就是喝了花酒回來，又正好給巡夜的撞上了，當然不能放過。</p>

官府的棒子不打勤的，不打懶的，專打不長眼的。</p>

“夜半不歸，看著就不是好人。”王厚笑道。</p>

王厚看了醉鬼幾眼，沒什麼興趣的擺了擺手：“罷了，送他到開封府吃幾天黃粱糙飯就好，還能減減膘。這身板再胖下去，到了祭春就該挨宰了。”</p>

王厚說了個好笑話，手底下一群人哈哈的陪著大笑起來。</p>

卻聽見前麵有人一聲嗬斥，“是何人在禦街上喧嘩？”</p>

笑聲猛然一窒，王厚抬起頭望過去，迎麵過來的一隊人馬。</p>

近了之後才看清楚，那並不是巡夜的兵卒，而是為重臣開道的親隨。</p>

王厚頓時就皺起眉來。</p>

萬一是哪家脾氣不好的文臣，這就又是一封彈章背上身——這個日子，可不是能放聲大笑的時候。</p>

不過等他看清了燈籠上的字號，神色就放鬆了，拍馬迎了上去，“可是東萊韓府？”</p>

“啊，是處道啊。”</p>

……</p>

韓岡從內東門小殿離開時，已經夜上三更。</p>

拜除王安石為平章的詔書已經寫好，就待天亮發出去。</p>

而韓岡所提議的選舉，費了點周折，則也擬定了詔書和細則，這還要與宰輔們進行討論。</p>

太後同意了，平章軍國重事也同意了，僅剩的宰相和參政，也就是韓絳和張璪兩人，也不可能同時否定太後和王安石的意見。</p>

不過其中也做了一些補充，尤其確認了兩府中，不同位置上的候選者的範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