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冥冥冬雲幸開霽（十二）</p>
‘蔡京？！’</p>
聽到這個名字，王厚的心臟就猛的一跳。</p>
如雷貫耳啊。</p>
王厚眼神陡然轉利，盯著蔡京上下打量了起來。</p>
年紀不輕了，看起來氣色倒好，也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緣故。從回望過來的眼神中，看得出來是行事果決之輩。</p>
區區一個台官，就將宰輔逼得不得不賭咒發誓。縱然許多寄希望於韓岡的關西士子，對他恨之入骨，但也不能不承認，蔡京的確有能耐，做到了文彥博、王安石都做不到的事。</p>
韓岡如此失態，王厚都從來沒聽過，更沒見過。反過來的情況，倒是知道不少。</p>
不過蔡京本人也算是毀了，在韓岡的全力反撲之下，任誰也不可能全身而退。</p>
隻是韓岡不能升任宰相，僅僅換來了蔡京就此沉淪，這依然是樁虧本買賣。</p>
如果有機會，能砍掉束縛在韓岡身上的枷鎖，王厚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p>
蔡京背後的兩名伴當，一左一右緊緊夾著蔡渭，正緊張的望著王厚。</p>
王厚明白他們的心情。抓了宰相家的衙內，又是叛黨的餘孽，蔡京不知給他們許了多少空頭願。可人尚在手中，還沒有交上去，貌似搶功的敵人就過來了。還領著十幾名如狼似虎的班直禁衛。</p>
但蔡京本人，雙眼向左一瞥，向右一瞥，然後又回望了過來，不見一點畏懼。</p>
王厚的牙立刻就咬了起來。</p>
韓岡得勢，對所有西軍係統出身的將領都是一個好消息。對王厚更是天大的喜訊。自家的兒子還是韓岡家的女婿呢。嶽父做了宰相，女婿當然水漲船高。</p>
能將蔡京乾掉，韓岡身上就再無束縛。</p>
過去還要擔心什麼新莽，現如今兩度扶危定難之功，哪個還能說上半句？</p>
可現在不是地方！</p>
王厚開始痛恨起京城的人煙稠密來。街上的行人人數雖不如往日，但數量依然不少，很多都在望著這一邊，這麼多雙眼睛盯著，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機會。</p>
要是早來一步，在巷子裡將蔡京堵上，他敢立刻就下手。</p>
他往這邊來，本就是為了找蔡京。</p>
不管蔡確家有沒有人投奔蔡京，他跟蔡確之間確實有著親戚關係。隻要一刀砍死了事，人死了，怎麼栽贓都沒問題。</p>
這個節骨眼上，誰還敢為蔡確親族叫屈？！</p>
但眾目睽睽之下，王厚縱有滿腔殺意，也不方便在光天化日之下動手。</p>
也許是看出了王厚心中的猶豫，蔡京嘴角多了一抹笑容。</p>
“不知將軍何人？”</p>
“……德安王厚。趙顥、蔡確謀反，王厚奉詔討賊，正是為蔡確黨羽而來。”</p>
聽到王厚的自我介紹，蔡京臉色瞬息間變了一變，但王厚再定睛看過去時，卻隻能看見嘴角微揚的笑臉，之前的變化仿佛是一場錯覺。</p>
“蔡京見過上閣。”</p>
蔡京衝著王厚行了半禮，他現在的官位雖在王厚之下，又鬱鬱不得誌，但正牌子的進士，用不著對武官太過謙恭。</p>
能一聽王厚的姓名，便知道他還未就任的正式身份。對朝廷人事，蔡京顯然還是十分的了解，也不知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p>
“蔡確父子狼子野心，竟然不顧朝廷深恩，悍然謀反，京與蔡確縱有緦麻之親，也不敢與其同流合汙。今日蔡確事敗，就見此賊逃竄，故而將之綁了，過來投官。”</p>
聽到蔡京的對話，蔡渭猛地掙紮起來，但又為蔡京的伴當牢牢按住。</p>
壓著蔡渭的隻有兩人，可能是蔡京家僅存的家仆了。</p>
看見區區三人的隊伍，王厚殺心又起，將三人帶著一起走，隻要找到機會，怎麼都能料理了這三人……不，四人。王厚可不會讓蔡渭事後多嘴多舌。</p>
王厚眯起眼笑著道，“能捉到叛賊蔡渭，自是大功一件。蔡京你帶著蔡渭跟本將走一趟吧。若之後確認有功，朝廷自不會吝嗇。”</p>
拿著蔡渭、蔡京的首級，從太後手中換來的功勞，足以堵上隨行的一眾班直的嘴，填飽他們的肚子。</p>
但王厚的笑容和言辭，在蔡京的眼中，明顯的沒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p>
“如此甚好。”蔡京點頭，“蔡京正要將此賊械送皇城，惟恐賊黨奪人。有上閣護衛，那是最好。”</p>
蔡京的態度讓王厚看得心頭大怒，真把他當成護衛了？</p>
去宣德門一路都是通衢大道，禦街上更是人來人往，想下手當然不成。</p>
不過……王厚看看左右，又喪氣起來。</p>
都是些還沒有用順手的班直禁衛，換作是在關西的親兵，不用自己使眼色，就能圍上去將幾人一起綁了。自己一個命令，更是殺人放火都不在乎，完全不需要多解釋。</p>
可這些班直聽到自己的命令後，能不能下手？下手後會不會讓蔡京和他的仆從逃走一兩個？更重要的，他們到底能不能不驚動外人的情況下，將蔡京蔡渭給擒住</p>
，弄去沒人的地方下手？</p>
“讓兩匹馬給這兩位壯士。”</p>
聽到王厚的吩咐，班直們先是一愣，然後互相交換了一陣顏色，才有兩名最為年輕的班直下了馬來。</p>
王厚當真對這些班直越發的沒有信心。</p>
不用自己多說，他的親衛們會主動將馬讓給蔡家的家丁，並將有坐騎的蔡京挾持住。</p>
蔡京眉頭微皺，顯然是知道王厚的打算。</p>
而王厚也在苦惱，怎麼才能讓手下人聰明一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