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冥冥冬雲幸開霽（十）</p>

黃裳終究還是放下了筆。</p>

心情已經亂得讓他寫不下去了。</p>

推開窗戶，望著灰蒙蒙的天空。</p>

顏色變得曖昧起來的雲層，正仿佛此刻的局勢，讓人捉摸不透下一步將會如何變化，是天朗氣清，還是風雪降臨。</p>

火炮的轟鳴聲，方才便傳到了黃裳的耳中。</p>

一聲緊接著一聲。</p>

儘管隔得很遠，都沒有驚動到了黃裳的家人，以及家中的仆婢。但黃裳對類似的聲音極為敏感，隱約的轟鳴，在他人耳中是會被忽略的雜音，而在黃裳這裡，卻是如同耳邊炸響的驚雷，霎時間便警覺起來。</p>

第一聲警覺，第二聲便是確定，之後又有了讓黃裳擔心起來的第三聲。</p>

不是禮炮發射的時間，火器局更不會選在朝堂大典時進行試驗。</p>

是意外，還是事件？</p>

對此甚為掛心的黃裳，坐臥不定了一陣之後，隻能派家人出門打聽消息，自己則耐下性子想繼續複習。</p>

但是他終究還是無法靜下心來。</p>

看不進書，也寫不了字。</p>

黃裳很清楚火炮在韓岡眼中有著什麼樣的的意義。而情理之外的射擊，其中蘊含的可能，以及會導致的結果，讓黃裳無法不去深思。</p>

儘管此時考試已經迫在眉睫，黃裳還是做不到心無雜念。</p>

為了參加製舉的資格，他這段時間以來，除了無法推托的極點，基本上杜門不出，幾乎與世隔絕。</p>

昨日參加了大祥，今日隻是朝會，就告了病，不想再耽擱時間。</p>

這些天來，他除了寫文章，就是讀書、查找資料。</p>

書房中到處是摘抄下來的片段，以及靈光一閃的心得。</p>

從決意參加製舉開始，黃鼠狼尾尖的製作成的毛筆，黃裳已經寫禿了幾十支。要都拿去屋外埋了，也能堆起一座小小的筆塚。</p>

直到現在，黃裳對通過製舉也還是沒有太大的把握。</p>

連續敗退於南省，黃裳少年時的狂狷已經點滴不剩。在韓岡帳下多時，剩下的隻是逐年沉澱下來的穩重。</p>

進士的資格也是通過取巧的辦法才得到。對黃裳而言，這樣的進士身份，無法給他以榮耀和自信。現在隻有不斷的苦讀，才能維係住他的信心。</p>

時間緊迫，黃裳不敢有絲毫浪費，吃飯和睡覺的時間也是一省再省。</p>

如此時在房中踱著步子，不是考慮文章，而是胡思亂想，這樣的狀態，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過了。</p>

黃裳在來回踱步中，越發的心浮氣躁起來。</p>

砰的一聲響，剛剛派出去不久的親信家仆極為無禮的撞開了黃裳的書房門，跌跌撞撞的進了門來。</p>

那名仆人在數九寒天裡亦是滿頭大汗，神色慌亂地讓黃裳將到了嘴邊的嗬斥又吞了下去。</p>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p>

知道情況不對，黃裳急忙詢問。</p>

“二……二大王，和……和太皇太後叛亂！”</p>

家仆喘著氣，丟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p>

“啊！？什麼！”</p>

乍聞凶信，黃裳的心頓時便冷了半截。他的恩主韓岡如今在朝臣和太後心中的地位，有四成是依靠當年壓製太皇太後和二大王的野心才建立的。</p>

高太皇和趙顥若是卷土重來，韓岡還能有什麼好結果？</p>

不過慌亂隻是一瞬間，黃裳立刻便恢複正常。他想通了，如果是太皇太後與趙顥成功，就不可能被說成是叛亂。隻不過以太後對宮中的控製，就是太皇太後不甘寂寞，也最多是個幾名演員的鬨劇，旋起旋滅。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他們將鬨事變成叛亂的？</p>

“然後呢？”黃裳問道。</p>

那仆人大大的喘了兩口氣，“好象是兩府諸公救出了太後和官家，逼退了叛黨。”</p>

不是這麼簡單。黃裳腦筋轉得飛快。太皇太後和二大王叛亂，朝臣之中，韓岡必是首當其中，若要平叛，不是韓岡領頭，就是韓岡首倡。</p>

“還有呢？”黃裳心急的追問著。</p>

“……這件事小人不知真假。”家仆臉上的表情有著心中掙紮的痕跡，“隻是小人聽到有人在說，蔡相公也死了，是韓宣徽親手拿著鐵骨朵給砸死的。”</p>

笑話！</p>

黃裳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要嗬斥。可是他心中一轉，竟不由的呆住了。</p>

完全說得通。</p>

或者說，沒有蔡確倒向太皇太後和二大王，就根本不可能會有叛亂。</p>

既然蔡確都能倒向太皇太後和二大王，那麼皇後身邊的石得一、甚至宋用臣，也不是沒有投向太皇太後的可能。</p>

有宰相和內侍總管的相助，太皇太後甚至能夠兵不血刃的坐到大慶殿上。</p>

而在那樣的局勢下，以黃裳對韓岡的了解，必然是采用最決絕的手段，將局麵扭轉過來。</p>

一骨朵砸死蔡確，聽起來可笑至極，可越想越是可能，也越符合黃裳對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