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冥冥冬雲幸開霽（六）</p>
齊王府被圍得水泄不通。</p>
兩百多班直禁衛，以及一個指揮的天武軍卒，守定了齊王府外的圍牆。</p>
按照王厚出來時，從郭逵那邊領到的命令，那是一隻老鼠都不許逃掉。</p>
這個要求未免太過苛刻。</p>
不過如果目標隻是府中的人，那依靠就從軍器監那邊拿的一批強弓硬弩，王厚還是很有信心守住齊王府的圍牆。</p>
王厚現在就騎在馬上，正麵便是寬達兩丈的齊王府大門。中間的正門緊閉——平常都是如此，除了趙顥出入，或是貴人上門，正門都不會開——而兩邊的側門也關著的。方才在班直趕來的時候，便一下關上了。</p>
不論是兵圍府邸，還是宣讀詔書，門都沒開一下，甚至連個出頭問話的人都沒有。</p>
王厚不知道齊王府內是不是還抱著一絲僥幸，但他可沒打算在這裡耽擱太多時間。</p>
撞門不易，尋梯子也不方便，但王厚從軍器監中，借到的可不僅僅是幾百張弓弩。</p>
王厚的背後就是趙家老三曹王趙頵的府邸。</p>
趙頊的兩個弟弟的王府，是相對而建，隻隔著一條寬約五丈的街道。</p>
見王厚領兵而來，徐王府的大門也同樣緊閉，看見對麵的齊王府被圍，一樣不敢多問。</p>
不過窺探就少不了，圍牆上也免不了有些雜音。</p>
聽到身後有動靜，王厚回頭看了一眼，牆頭上冒出了一溜腦袋，而正門旁的側門，也被拉開了一條縫，幾雙眼睛從裡麵窺探著。</p>
不過見王厚回頭，牆頭上轉瞬就沒了人，剛剛拉開一條縫的小門，也立刻關緊了。</p>
“上閣。”</p>
王厚身旁的內侍回頭看看，不無擔心的問著王厚。</p>
“沒什麼。跟曹王無關。”</p>
王厚望著正麵，一動不動。</p>
說話的內侍也在馬上，幾乎與王厚平齊。</p>
這名內侍懷中插著一封卷軸。看他身上的服飾，就知道還未入流品，但懷中的卷軸，隻要熟悉朝事，一眼就能從紙背花紋中看得出來，那詔書才會用到的綾紙。</p>
王厚沒理會這名內侍，宮裡麵還沒給安定下來。</p>
石得一、宋用臣久在宮禁，地位又高，門生弟子無數，與他們有瓜葛的宦官，在宮中有職守的內侍中占了大半去。剩餘的一些有資格宣詔的內侍，現在都在大慶典上讚禮朝會，一時間竟隻能拉了一個連從九品黃門都不算的祗候高品來宣詔。</p>
不過管宣詔的內侍是幾品官，倉促寫成的詔書是不是有哪裡不對，隻要將二大王家裡給封鎖好了，重要的人犯一個不漏的給抓起來，再搜查到罪證，對王厚來說那就是功德圓滿，可以回宮繳旨了。</p>
齊王府正麵朱紅色的大門上，銅釘給擦得鋥亮，相形之下，大門上方的幾條白綢就顯得黯淡了許多。</p>
前幾日王厚和韓岡在尋找大圖書館地址的時候，還順道在巷口看了幾眼。</p>
當時王厚還感歎，二王府邸比韓岡在京城的家宅要大得多，建築也出色得多，先帝待兩兄弟也算是厚道了。</p>
誰知幾日後，二大王就再沒那個福分了。</p>
不知當日二大王知道韓岡往來這邊，會是什麼想法？有石得一在，肯定是瞞不過他的。或許今日的宮變，在其中推了一把也說不定。</p>
具體的情況，王厚猜不到，不過也沒多少興趣去猜。</p>
隻是等的有些無聊。</p>
“上閣，要不要小人再去叫一叫門？”</p>
見王厚始終沒有動靜，內侍更加小心翼翼的問著，完全沒有傳詔天使、奉旨監軍的威風。</p>
王厚今天立下了大功，他背後的靠山功勞更大，新上任的知西上閣門使的位置一下就坐得穩當了。</p>
當初授王厚以西上閣門使，以他的資格還是差了點。不過韓岡在裡麵使了點力，讓太後與東西兩府都同意了這項任命。</p>
而且朝野內外對英年早逝的王韶評價很高。十年來的西北戰略，都是遵循著他的方案。在西夏滅亡之後，甚至到了有人將他的《平戎策》與諸葛亮的隆中對相提並論的地步。認為是釋皇宋百年之困厄，救關西生民於倒懸。</p>
看到王韶盛年病歿，在倍感遺憾之餘，世人無不覺得先帝對他虧欠許多。所以在人事安排上，韓岡為王厚爭取一點補償，朝廷裡麵很難有合適的借口來反對。</p>
這項任命本屬於超遷。可憑王厚今日在殿上的表現，他肯定能得到太後的信任。也許接下來的多年時間，他都會在京師中掌管禁衛兵馬。</p>
眼看王厚身上衣袍已經紅得就要變紫了，換作是宮內的大貂璫，說話都要放幾分尊重，何況正指望著能憑今天這一回的出場，掙一份官俸回來的區區祗候高品？</p>
“沒必要。”王厚拒絕得十分乾脆。</p>
太皇太後的情況不知清楚，但二大王現在的狀況，王厚是知道的。</p>
趙顥與他的兒子——那位被抱上禦榻的偽帝——都被關在了宣德門的城樓上，由郭逵親</p>
自鎮守。</p>
已經是徹頭徹尾的叛逆，對叛逆的家眷，完全沒必要給予什麼優待。</p>
“上閣！”那內侍突然又叫了起來。</p>
王厚也變得麵色凝重，望著齊王宅內，那裡正冒起了幾股黑煙。</p>
“起火了！”內侍失聲叫道，“上閣，裡麵起火了！”</p>
“我看到了。”王厚語氣平靜。</p>
“上閣。”內侍驚訝的望著王厚，“要快救火啊！”</p>
“不，你們注意不要讓火勢蔓延。府中人出來，都必須要看管起來，若有人敢於反抗或逃竄，殺之無論。”</p>
至於救火，沒那個必要。</p>
這句話王厚沒說出口，但聽到他命令的人都明白了他的心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