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7章 一年窮處已殘冬(中)(2 / 2)

宰執天下(校對版) cuslaa 1877 字 7個月前

帝位更替,正常都要頒布赦詔。當天子或是太後、太皇太後重病——有事也會為了生病的皇子——為了祈福,也同樣會頒布赦詔。不過赦詔也分等級,有的赦流刑以下罪,有的則是將十惡之外的死罪全都給赦免了。前一次大赦才過去幾個月,這一回又是個大赦詔。三番兩次的折騰,監獄裡麵還不知有沒有人了。</p>

之前熙宗內禪,趙煦即位,大赦天下的詔書中,在韓岡力爭之下,有關重罪流配的犯人都是就地安置。這兩年,長距離流配的罪犯,目的地隻有一個——西北。縱然是廣州那邊一個三千裡流配的犯人,三千裡一走都到了中原繁華之地,但實際上的落腳點照樣是西北的熙河、甘涼以及寧夏三路。西北蕃人多而漢人少,即便是罪犯,也沒什麼好講究了。也不怕他們</p>

鬨,反正朝廷在當地屯有重兵,又是天下有數的重法地,再不老實,刀子、棒子都是有的。</p>

“不過時間劃在臘月初一之前。想必玉昆你是明白的。”</p>

“當然。”韓岡自然明白,“若是什麼罪過都能赦除,朝廷綱紀可不就是笑話了?”</p>

普及天下罪人、犯官的大赦詔中都會訂一個時間點,某年某月某日之前,犯下的罪行可以一並赦除,如果犯人沒有歸案,隻要在時限內過來自首,也便不會追究。這個時間點,一般都是赦詔的頒行日期。</p>

隻是現如今,熙宗皇帝崩於炭毒一案,除了趙煦之外,還有許多人都要受到處置。就比如韓岡和王安石,正因為沒有將趙煦教育好,讓他犯下如此大過,故而引罪請辭。還有福寧宮中的內侍、宮女,他們同樣要論罪。</p>

隻是事故而已,縱被牽連,也並非十惡不赦的重罪,全都在赦免的範圍內。現在若是一道赦詔下來,什麼罪過都免了,難道趙頊就這麼平白死了?連個負責的都沒有,那皇帝還有什麼威嚴可言?</p>

章惇今天過來,多半是受了太後的私下委托,前來向王安石進行解釋,韓岡這邊,雖然還沒有收到消息,多半也會派人來解釋一番。</p>

與韓岡提起大赦的時候,王安石一直在仔細觀察著他的反應,現在終於是確定了大半,韓岡應該是真心打算辭官,沒有任何勉強。</p>

這不一定是好事。高官顯爵說丟就丟,可見心神都在學問上,還是要跟新學為難。</p>

“……除了大赦詔,還有一個是熙宗皇帝山陵的事。”</p>

“熙宗皇帝……”這個詞念起來,就是韓岡自己也覺得彆扭,“的山陵,這是子華相公該去操心的事,墓址之前也已經定下來了,材料也都備好了。不要操心什麼事情了吧?”</p>

趙頊重病一年多,早已經點了所謂吉穴,選好了墓址,就等著趙頊的梓宮移去下葬,哪裡還有什麼事情要來問王安石。就是韓絳,他真正要頭疼的,還是這一回上皇駕崩,是不是還要犒賞百官、三軍,以及能拿出多少來犒賞。</p>

“權同管勾司天監周琮上表,說之前選定的墓穴不吉。”</p>

“之前的墓穴是判監事的丁洵選定的吧?”韓岡問。</p>

有關天文、曆法,以及卜問吉凶,都是司天監的工作範圍,選擇墓穴也同樣如此。</p>

“不是他還有誰?”</p>

兩邊相持不下,影響到了趙頊的身後事,故而來向王安石通報。縱然他引罪辭官,但地位還擺在那裡,切切實實的國之元老,鼎鼐重臣。</p>

韓岡微微皺起眉頭:“兩人鬥了二十多年了,還在鬥?”</p>

司天監中的天文官,屬於伎術官範疇,不入文武兩班序列,很多職位都是父子相承,而一個官員能在同一個位置上坐上幾十年。權判監事的丁洵統管司天監三十一年,周琮做權同管勾也快三十年了,兩人一主一副是從仁宗皇帝的時候一直在司天監做到了現在。韓岡記得前兩年,兩人因為近三十年不領磨勘,不得晉升,故而特賜恩其子孫,允許兩人各蔭補一子孫入學。隻是兩位老同事的關係據說是惡劣得很。從這兩人搭檔的時間上來看,倒也不難理解。</p>

他隨之又冷笑起來:“這兩位是想做邢中和吧?”</p>

邢中和是真宗時候的判司天監,當年真宗駕崩,他跑去對修治山陵的雷允恭說之前選定的墓穴差了一點,要移動百步才是最佳的吉穴。雷允恭信了他,征得了劉太後的同意。可邢中和指點的新位置開挖時卻冒出了泉眼,噴水不止,他最後是用腦袋抵了罪過。雷允恭這位有擁立之功的大貂璫,也同時丟了性命。</p>

韓岡一向覺得所謂點吉穴,發後人的說法是無稽之談。墓穴隻要不透水,不生蟻蟲,不易為人盜掘就行了,哪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而且他對司天監的不滿一直都有。</p>

“不管周琮是不是找理由,也不管到最後誰做了邢中和,事關大行皇帝,豈是小事?容不得有半點意外。”</p>

“自是當然。”</p>

韓岡的態度還是瞞不過王安石,氣學講究實證,自然對這些神鬼之事嗤之以鼻。</p>

王安石其實也沒什麼興趣,要不是事關趙頊身後事,他根本都不會在意,丟掉了那個無趣的話題,他問韓岡:“已經好幾天了,外麵是怎麼說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