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秀色須待十年培（十八）</p>

將蕭禧逼得入席，算是一個小小的勝利。</p>

不過即使到了席麵上，按照禮節的幾巡酒後，言辭之間的交鋒也沒有停下來。</p>

在都亭驛中，遼國的使團被約束得像是坐監一樣，外麵的消息進不來，裡麵的消息出不去。所以到了酒宴上，留給蕭十三享受的餘地很小，他得到的消息，往往都是宋人故意泄露給他的。</p>

“如果貴國硬是要侵吞高麗，那就沒什麼好談了。”韓岡的語氣看起來很是強硬的說著，完全不留任何婉轉的餘地。</p>

蕭禧的態度並沒有因為幾倍水酒而軟化：“高麗王家負隅頑抗，毫無向悔之心。征戰之中，自留不得他們的性命。”</p>

“當可彆立旁嗣。難道高麗宗室，無論遠近，都給貴國殺絕了？”呂惠卿冷笑著著問道。</p>

“宣徽當是不知，高麗王女不下嫁臣庶，必歸之兄弟。數百口皆在開京城中，兵火一起，連城俱化為灰燼了。”</p>

“數百口人沒一個逃出來？！”呂惠卿當然不信，隻是他在這著一會兒，可沒權力乾涉軍務。</p>

“貴國在交趾所為，其實跟鄙國在高麗做的有多少差彆？”</p>

韓岡反問道：“交趾殺我中國子民數萬。國仇可複，此乃春秋大義。不知高麗殺了多少貴國子民？”</p>

見宴上爭鋒相對，郭逵隻顧低頭看著麵前的酒杯。</p>

世人皆知，禍水東引的是韓岡。高麗國滅，也可以說是在韓岡的計劃之中。隻要能用高麗拖住遼國，那麼誰都要讚一句韓岡運籌之妙已是出神入化，堪比管樂。韓岡現在的強硬，想來也就是為了達成這個目的。郭逵很是好奇，韓岡到底能用什麼辦法，將遼國硬生生的拖在高麗，隻憑那些不堪一戰的水軍嗎？</p>

郭逵完全不出聲，他是武將，倒也罷了。而呂惠卿，也同樣不做聲。跟遼人像商人一樣討價還價，丟臉的是韓岡。若是將蕭禧給氣走，犯下大錯的依然是韓岡。既然如此，還插手做什麼，乾脆就交給韓岡好了。</p>

蕭禧當然不肯放棄，他挾攻下高麗的聲勢而來，但宋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盲目樂觀了。相反地，宋人的還擊他卻不能不在乎。那關係到高麗的戰局。</p>

各自都有心思，酒宴很快就結束了。蕭禧不用人扶，根本就沒醉，卻等於是被押送回了都亭驛。</p>

韓岡和呂惠卿跟郭逵一一告辭，郭逵今天在殿上一句話都沒說，事後也沒有鬆口的意思。但韓岡與呂惠卿有話說。</p>

“之前玉昆你說要看遼國的誠意。要是有朝一日，遼國的誠意充分，那麼耶律乙辛打算篡位，玉昆你就是準備反對出兵了？”</p>

“怎麼可能？當然要出兵！匡扶正統，存亡續絕，這正是華夏有彆於蠻夷的地方。”</p>

至於幽燕，那是酬勞。還有比這更加名正言順的嗎？韓岡可是一直都在盼著耶律乙辛能夠早一步篡位。</p>

“回想當年，蕭禧每次入京，朝堂上就要亂上一次，如今倒是變了，朝堂上安安靜靜，而換成是蕭禧坐臥不安了。”呂惠卿感歎著，這樣的結果，在幾年前完完全全想不到。</p>

“弱國無外交。”韓岡說道。</p>

原本以軍力算，遼強宋弱，所以遼國國使每每能逞欲於大慶殿上。但現在宋強遼弱，蕭禧雖是外交上經驗豐富的使者，在咄咄逼人的呂惠卿和韓岡麵前，也隻能進退失據。</p>

“這一句說得好。”呂惠卿放開韁繩，雙手拍了拍，“可以登載到報紙上了，給今天的事做個標題。”</p>

“報紙？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興趣。”韓岡看了呂惠卿一眼，有這一位在，快報就會當做沒這回事。</p>

呂惠卿到底是把京城中的宗室、貴戚和豪商得罪得太深。呂惠卿回京的消息，快報上沒有刊登出來，更彆說他在殿上的精彩演出。翻翻近日的報紙，裡麵甚至提都沒提到呂惠卿這個名字。倒是遼使被火炮嚇得魂飛魄散，被翻來覆去的說。東京百姓最是喜歡這一套，所以那些編輯們都是不厭其煩的反複一說再說。</p>

不僅僅是這一次，就是之前宋遼大戰，兩家快報的報道主力也放在河東、河北的戰局上。而潼關以西的戰事，就是王舜臣的名字都比提到呂惠卿的次數更多。在種諤和呂惠卿的對比中，種諤也是遠遠勝出。早在呂惠卿到山西前，他就已經是名震一方的大將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