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修陳固列秋不遠（七）</p>

“哈，人還真是多。”</p>

蔡渭手搭在額頭上，望著幾十步外的蔡京家門。</p>

人頭湧湧，從蔡京家的門口，到他所在的巷口處，全都給堵上了。</p>

巷口處，幾個官員在跺腳大罵。看起來應該是跟蔡京一條巷子的住戶，都進不了家門。前門給堵上了，後門也給堵上了。</p>

“這是池魚之殃啊。”蔡渭看著很樂。</p>

之前馮從義遣人到負責舊城右廂治安的公事所報了案，管勾官和巡檢不敢拖延，很快就派了一隊兵馬來保護蔡家的人身安全，但一群保護士兵都是軟弱無力，隻要不砸門翻牆，剩下的都當做沒有看到。</p>

圍在連鄰居都受了害，一起遭了池魚之殃。石頭、磚塊、瓦礫，甚至還有用荷葉包了牛糞、馬糞丟進院子中。有的在半空就散開了，灑了院內院外一地。</p>

蔡渭知道，蔡京和蔡卞同居一間官宅中。這下子蔡卞也同樣倒了大黴。蔡元度是王相公的得意門生，但這一回，就是王相公都不會幫他，求到王安石的門上也沒用——如果他現在能出門的話。</p>

因為蔡京的私心，女兒做不成宰相夫人，王相公家裡的枕頭風吹起來，王安石都得繞著走。</p>

蔡渭遠遠的下了馬，讓伴當都在外麵候著，自己慢悠悠的晃過去。</p>

他年紀還輕，喜歡湊熱鬨，聽到蔡京在殿上做下的一切，便跑過來想看看蔡京這個豎子怎麼敗了事。見到被圍得裡三重外三重的蔡京家，興致更是高了起來。人群中鑽來鑽去，從哪些小民嘴裡聽著罵蔡京的話，就像是三伏天裡痛飲冰水那般痛快。</p>

隨便找了個看著就是事多的老漢，蔡渭就問道，“老丈，這是怎麼了？是哪家欠了帳沒給？”</p>

見蔡渭是個讀書人的裝扮，老漢不敢失禮，點頭哈腰的回道：“秀才你是不知道，要是欠了帳沒給，哪裡會有這麼多人來？這家可是做禦史的官人！”</p>

“那可不得了。”蔡渭臉上又添了幾分驚詫，“怎麼有人敢招惹禦史？！官家都能罵的！”</p>

“禦史罵人，要罵得在理，罵得在理，官家都能罵，可韓相公是什麼人，誰有資格罵？！”</p>

“韓相公？”蔡渭臉上的表情，似乎是在說著不能相信，“哪個韓相公？”</p>

“就是宣徽相公啊。還能有哪個相公？過去的那個相州韓相公，早就回天上做神仙了。”</p>

聽到韓絳都沒人知道了，蔡渭暗笑於心，“哦，他是怎麼陷害的宣徽相公？”</p>

“還能怎麼陷害的？就是說韓相公名氣太大了，立的功勞也太大，叫做那個功什麼的！”</p>

“功高不賞。”</p>

“對對對，就是這個，就是功高不賞。”老漢叫了起來，“所以蔡賊要斬了韓相公，以防萬一！”</p>

雖然左一個蔡賊、右一個蔡賊聽得有些紮耳朵，但蔡渭還是興致盎然的問著，“這事可是確實？”</p>

“那還有假？！不然好端端的會有這麼多人來砸他家的門？”老漢阿彌陀佛的兩聲，又道：“幸好有皇後明察秋毫，才讓宣徽相公沒被那個奸人給害了。”</p>

“就是！就是！”</p>

見到這邊有人聊了起來，還是個看著有些身份的讀書人在問，一群男女就擁了過來，七嘴八舌的數落起蔡京的罪狀。</p>

貪墨、受賕不用說，徇私枉法也是少不了的。還有蔡家的家丁去買東西，不是不肯給錢，就是往狠裡殺價，反正是無奇不有。</p>

這邊一個裝束挺精神的老頭子說蔡京跟韓宣徽有舊怨，恨韓宣徽沒有提拔他判厚生司；</p>

那邊一個手上抓著佛珠串的老婆子說蔡京是天狗轉世，上輩子在天上咬過韓宣徽，結下了因果；</p>

蔡渭聽得眉飛色舞，隻是半日功夫，流言就變得稀奇古怪起來，雖然不值一哂，卻是有趣得緊。</p>

愉快的心情，一直保持到蔡渭回到家中，踏進蔡確的書房。</p>

“蔡元長那邊很熱鬨嗎？”蔡確坐在桌前沒動，隻是臉稍稍偏了過來一點。</p>

蔡渭本來準備瞞著蔡確，哪裡想到一進書房就被揭破了，小聲道：“兒子隻是路過。”</p>

“從東水關路過到舊城右廂？”</p>

見老子連走了哪裡都知道，蔡渭不敢再搪塞，低頭認錯，“孩兒知錯了。”</p>

“算了，以後言行要注意。”蔡確沒心思在這時候教訓兒子，要煩心的事太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