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潮至東嶗觸山回（中）</p>

瘋了嗎？！</p>

這是瘋了吧！？</p>

這肯定是瘋了！！！</p>

蔡京的腦子裡一陣嗡嗡作響，仿佛一群馬蜂繞著腦袋轉悠著一圈一圈又一圈，韓岡怎麼能在這時候發瘋？！</p>

終生不再入兩府，換一個終生在京外為官，哪裡可能有這樣的條件？！</p>

韓岡是瘋了，可自己若是不答應，那就不忠，一輩子都沒機會了。若是答應了，現在這般辛苦又是為了什麼？</p>

還是乾脆說朝廷名爵豈能為賭注，侮蔑朝綱無過於此？不行！那根本就是認輸，跟不答應的結果是一樣。在殿上的哪個都不是蠢人，不會看不出內中的虛怯。滿朝文武，大半會盼著韓岡跟自己同歸於儘，若是看到自己退縮，哪個會饒過自己，放棄上來踩一腳泄憤的機會？！</p>

左轉不得，右轉不得，前行、回頭更不行，一時之間，竟然就無路可走了。</p>

麵麵俱到，這的確不像是瘋子會做的事，一句話就將自己逼入了絕境，怎麼可能是瘋子？</p>

……但那是兩府啊！</p>

蔡京太陽穴上的青筋騰騰跳著，完全理不清韓岡的心思。</p>

韓岡已經做了過來一任樞密副使，辭過一次參知政事，下一回再入兩府，宰相、樞密使就在眼前了！</p>

蔡相公！蔡相公！</p>

每次見到蔡確，每次看到清涼傘後浩浩蕩蕩隊伍，天知道蔡京有多盼望何時能有人這麼稱呼自己？韓岡不瘋怎麼會這麼輕易的放棄！？</p>

而自家不過一個小小的殿中侍禦史，至於嗎？</p>

這是完全不對等的賭注啊。隻有瘋子才會去做！</p>

是胡說八道吧？是瘋人囈語吧？</p>

沒看連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驚疑不定，開始交頭接耳，沒有了維持朝會秩序的殿中侍禦史，都嗡嗡嗡的如同菜市場了。</p>

其中肯定有希望自己立刻答應下來的，這樣就不用再擔心韓岡了。</p>

但自己如何會讓他們如意？！</p>

蔡京瞪大眼睛盯著對麵的宣徽北院使，但韓岡直直的平視過來，雙目幽黯，如往日一般深沉難測。</p>

不對。不對！</p>

他哪裡是瘋了，這明明再清醒不過！</p>

再想想，韓岡素來精明厲害，與他交惡的宰輔，哪個在他麵前討過好？就是太上皇，幾次要壓製氣學，最後也還是落到了如今苟延殘喘的地步。</p>

以他的才智，麵對現在局麵，肯定能開辟出一條安全的道路來，這樣的韓岡，決不可能發瘋！</p>

對的。沒錯！</p>

眾目睽睽之下，在短短十數息之間，蔡京重新振奮了起來，雙眼複又神光湛然。</p>

韓岡的話中必然有詐，隻要抓住了，就能讓他再無顏留居朝堂。</p>

……</p>

‘隻要殿院肯終身在京外為官，韓岡終生不入兩府亦可。’</p>

韓岡的話聲震動殿庭，傳入了趙煦的耳中。他眼睛眨巴了兩下，模模糊糊的明白了一點。</p>

韓學士是在賭咒發誓，隻要那位叫蔡京的禦史日後一直在東京城外做官，韓學士就不入兩府。</p>

這兩府，應該是政事堂和樞密院吧。</p>

韓學士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就是不做宰相了？</p>

趙煦吃驚差點就想站起來，父皇莫名其妙的就再次發病，讓趙煦根本不想看到韓岡做他的宰相。</p>

他向後倚了一點，側臉看身邊。禦座一側，安排了一個能幫忙解說的內侍，是隨侍趙煦的馮世寧，讓他對朝臣的話有大概的理解，同時更是在監督趙煦的儀態，不讓他在殿上犯下錯誤。</p>

‘馮世寧。馮世寧。’</p>

趙煦小聲的叫了兩聲，但馮世寧好象是怔住了，沒有反應。趙煦再調臉看看另一邊，側後處的簾幕後，也同樣安靜，似乎也都怔住了。</p>

趙煦看了看台陛之下，文武百官都是在發愣，而後竊竊私語的才逐漸響了起來。</p>

應該就是這樣沒錯。</p>

也就是說，隻要蔡京答應下來就行了。</p>

蔡京是忠臣，他肯定會答應的。</p>

快答應啊！</p>

怎麼還不答應？！</p>

趙煦端正的坐姿也變得前傾，緊緊握著拳頭，恨不得撬開蔡京的嘴，讓他答應下來。</p>

……</p>

小皇帝並不知道蔡京正在全力轉動腦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