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歲物皆新期時英（一）</p>

實在是太晦氣了。</p>

在一瞬間的驚訝之後，韓岡就是一種踩到狗屎後看鞋底的感覺。</p>

北洋、南洋這兩個詞，應該隻是向皇後順著他的話頭延伸下來，可韓岡還是覺得很是晦氣。</p>

那是兩個自取滅亡的典範，即使其中有些許亮點，但也改變不了本身就是一堆爛泥的本質。</p>

遠不如北海、東海，然後再來個南海，這樣才順耳一點。</p>

“兩廣的水師，其實也應該一同合並置將。若是用北洋、南洋之法，號為西洋未免不當，隻能是南海了。”</p>

“南海、南洋……”向皇後反複念了兩遍，道，“一不小心就會弄混呢。”</p>

“那就是請殿下賜以美名，亦可助漲士氣。”</p>

“是嗎？”</p>

“捧日、天武、龍衛、神衛，其軍中士氣，肯定要比散員、揀中、剩員、就糧諸軍要強。”</p>

捧日、天武、龍衛、神衛，這是上四軍，地位僅次於殿前司諸班直。而散員、揀中、剩員，基本上都從上位軍額中被淘汰的士兵所組成，按照諸軍資次相壓的順序，都是倒著數的。</p>

說起哪邊士氣更高一點，自是不用多想。</p>

“那就讓吾想一想再做決定。現在還是暫用水軍第一將為號。”</p>

“謹從殿下之命。”</p>

一軍之名，用南北為號，本也不符合此時的習慣。如果賜名的話，肯定會要有個響亮好聽的，現在已經有澄海了，就不知會不會有鎮海。</p>

韓岡想著。</p>

又再多說了兩句，韓岡起身告退。</p>

這段時間趙煦一直都跟著太上皇後一起吃飯。若是耽擱了太上皇後的午飯，也就是同時耽擱了天子吃飯。</p>

韓岡可不想受到宮裡麵的抱怨。而且他當年上學的時候，也最恨上午最後一堂課有哪個老師拖堂。</p>

王中正隨即也出來了，追上韓岡的腳步，“宣徽。”</p>

“留後可有吩咐？”韓岡笑著側頭問。</p>

王中正忙搖頭，“中正哪裡敢吩咐宣徽？”</p>

韓岡和王中正是老交情了，交情好到能讓禦史上書說韓岡結交內宦的地步。私下裡麵對麵時，都不會擺起公事公辦的晚娘臉。</p>

王中正跟著韓岡一起走，忽的提起了王舜臣，“前幾天，王景聖又傳捷報，說是攻下了末蠻城。真是沒想到，這西域幾乎就給他一人給打下來了。可謂是今之班定遠。”</p>

王舜臣字景聖，這表字還是王韶給起的。自從伐夏之役開始後，王舜臣便一路往西打，收複了河西走廊，接著就繼續往西。沿著天山北麓的綠洲，席卷了高昌為首的西州諸多小國，或攻滅，或降伏，前段時間在龜茲休整，也不知動了那根神經，大熱天的繼續往西，將極西的末蠻都消滅了。韓岡都不知道那是哪裡，但據回報已經到了蔥嶺，估計是到了千年之後的邊界了，即是沒到，也離之不遠。這是重複漢唐盛世的功績。</p>

韓岡歎了一口氣，可惜王舜臣的運氣不好，“這些日子，一件事接著一件事，往西域去的那一路都快給朝廷忘掉了。換作十年前，這番功勞，能讓他把孫子的官位都一並弄到手了。”</p>

“這也沒辦法，時勢不同了。”王中正陪著歎了兩聲，又問：“宣徽還打算讓王景聖繼續在西域待著？”</p>

“朝廷若是設安西都護府，這安西都護一職，除了他也沒人能做。”</p>

“還不知什麼時候才會設。王景聖離家的時間不短了，他麾下的兵將也免不了要思鄉。”</p>

“哪裡管得了那麼多。朝廷現在哪兒還有多餘的心力去照看西域？”</p>

韓岡說得看似無情，其實就是在硬保王舜臣對西域的控製權，等到再立些功勞，朝廷不論是設立安西都護府，還是專設一路，王舜臣必定能升入橫班，隻要不是謀反之罪，日後熬資曆也能熬到一個節度留後的追贈。對於武將來說，也沒有太多追求了。</p>

至於王舜臣麾下的幾千精兵，韓岡希望他們能在當地紮根下來，並開枝散葉。當初王舜臣挑選進攻西域的士卒的時候，就特地排出了獨子、長子以及已經有了家室的那一部分，這群正當年的光棍，娶了當地的女子，不愁不能安家落戶。</p>

“說得也是。現如今的當務之急還是高麗。”王中正附和兩句，“隻是駐軍高麗，也不知有多少風險。”</p>

“除了海上行船的風險，剩下也沒彆的危險了。遇上遼人，逃也能逃得掉。”韓岡瞥了王中正一眼，這閹宦，說了半天才扯到想說的事上，“留後若有屬意之人，隻要擔心風浪就夠了。”</p>

被韓岡拆穿了心思，王中正乾笑了兩聲。</p>

在他這個年紀，這個地位的大貂璫，與同樣地位、同樣年紀的外臣一樣，都要考慮後代的福澤。在外麵，他有過繼來的傳承香火的兒子，而在宮中，也有收養的義子——內宦收養義子，父子相承在宮中辦差，這在此時的宮廷中很常見，不過必須要中年之後方許收養。前幾年病死的張若水，官贈天平軍節度留後，他的養父張惟吉</p>

在仁宗朝為入內都知，死後追贈保順軍節度使，甚至還有諡號曰忠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