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欲雨還晴谘明輔（二十九）</p>

剛剛在韓家宣讀的詔書，兩府幾乎比韓岡本人還要早一步知道。</p>

蔡確聽說了，章惇同樣也收到了消息。</p>

“竟然是國公！”剛剛上京的章愷驚訝莫名，這未免升得太快了。</p>

“韓岡又不會糊塗到當真接下來，不過是太上皇後不想看到有人以為他失勢了。”章惇語氣淡淡的。</p>

章愷眼底泛起狐疑之色，太上皇後當年的一句‘依卿所奏’在地方上都是經典的笑話了，她真的能想到這麼深？</p>

章惇搖搖頭，垂簾聽政都這麼長時間了，如此簡單的禦下之術自當熟練掌握了。</p>

“但萊國公又是怎麼回事？國號幾十上百，選哪個不好？太上皇後若是真有想法，不應該不知道真宗時的事。”</p>

“哦，這倒沒什麼。”章惇倒是不在意，太上皇後見識上有所欠缺，這是短時間內無法彌補的，不比心術手段，“隻要不是宋國公就行。”</p>

章愷苦笑，大宋的國號，怎麼都不可能給他人用，“可莒國公都比萊國公好。畢竟寇萊公的事還在前麵。”</p>

“萊國是小國，莒國可不是。”章惇搖頭，“太常禮院不會在禮儀上犯蠢。”</p>

封國大小有等級，首封國公必小國，繼而才會是中國、大國。太常禮院可以在細節上做些小動作，來玩什麼一字褒貶，但他們不會蠢到將把柄送到他人手裡麵。</p>

至於曾封萊國公的寇準，在真宗晚年，被卷進了周懷政謀圖廢劉皇後、尊真宗為太上皇、立時為太子的仁宗為帝的公案中，寇準由此被貶去了嶺南雷州，並病逝在那裡。韓岡剛剛參與了擁立太子一事，現在就送了個萊國公的封爵，這不免給人以遐想。</p>

“說得也是。”章愷點點頭，覺得在這件事上議論實在是閒得慌，正如他兄長說的，韓岡肯定不會接下來，“反正都是虛名。還是田宅在手更實在。”</p>

“京中的莊子市麵上可少見。”章惇道，“十五六頃田，除了皇親國戚，外臣哪有機會拿到手？”</p>

“也不值多少……”章愷笑了一下，“哥哥若是想要，小弟這就去想辦法。不過十五六頃，有錢還能買不到？”</p>

“算了。”章惇搖頭，當初就是自家的這位兄弟買地連累了自己被罷職，好不容易才回來的，可不想再被捅簍子，“措大眼孔小，老七你覺得不算什麼，我可是覺得不少了，真要去搜羅下來，可是覺得拿著燙手。”</p>

“哥哥怎麼妄自菲薄呢？”章愷叫道，“我們章家詩禮傳家，累世簪纓，豈是寒門素戶出身的那一乾措大可比？！”</p>

“韓玉昆也是寒門，他是嗎？”</p>

章愷給噎住了，乾笑了幾聲，道：“……韓玉昆當然也不能算。天授之才，貴氣在骨子裡。”</p>

韓岡當然不是措大。靠了韓岡拉著章家一起在交州發財，章愷才有今日的豪氣。</p>

韓岡在交州的布局，章愷都看在眼裡，隨著交州的發展，他早就佩服得五體投地。就是昧著良心，也說不出韓岡的壞話。</p>

章惇總覺得，在對錢財的態度上，韓岡與他貧寒的出身並不相稱。說是骨子裡就與寒門出身的不一樣，那倒是沒有錯。</p>

要知道，學問與貧富不一定有關，但養移體、居移氣，生長的環境不可能對人沒有影響。</p>

馮京商人出身，縱然是解試第一、省試第一、殿試第一，連中三元。本身又是風采過人，有名的風流倜儻，但他對財貨的愛好，卻與他的出身完全相符。金毛鼠的綽號，從長安叫到了京城。</p>

而福建出來的官員，隻因為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家鄉環境，便喜歡於各處置地，呂惠卿還有蔡確，都是如此。</p>

韓岡出身寒門，並無世勳，現在卻是能聚財，也知道散財，隻是這一點，就有很多人不及他。</p>

順豐行做得都是批發的買賣，民間知道的並不多，朝中消息靈通的人雖說知道一點，但也不清楚順豐行的生意有多大，又如棉布這樣的特產，因為出產的商家太多，韓家也並不那麼顯眼。就是禦史台，眼睛都隻放在韓家在鞏州的三百頃田地上。</p>

但章惇清楚，白糖、棉布，還有香精、玻璃這幾個暴利的行業，雖說韓家帶動了一大批商家將其發展起來，可錢財並沒有少賺。</p>

韓岡的家底也就也同樣變成豪富的章惇更清楚一點。</p>

誰娶了韓家的女兒，那就立刻翻了身。可惜早就跟王厚的兒子訂了親。</p>

錢財多寡，其實還是為子孫考慮。到了他們這一步，也隻有手中的權力最為重要。</p>

韓岡放棄了樞密副使，呂嘉問就欺上頭來，讓他不得不出手反擊。現在太常禮院又開始做手腳，背後是誰姑且不論，不知韓岡會怎麼做。不依不饒的要個說法嗎？</p>

章惇忽的嗬嗬笑了兩聲，韓岡若是那麼糊塗，之前在他手下吃過虧的那麼多宰輔重臣，就未免輸得太冤枉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