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 欲雨還晴谘明輔（十五）</p>

趙挺之沒有在宮門處看見韓岡和他的元隨。</p>

一名名宰執從他麵前進入宮中，王安石和韓岡始終沒有出現。</p>

韓岡當真堅持辭官了。</p>

之前的謠言得到了證實。宣德門前，不少官員都在用隱晦的言辭議論著。</p>

但重要的是韓岡為什麼辭官。韓岡的請辭到底是怎麼回事？趙挺之聽了多少消息，都沒能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p>

在擁立新帝登基之後，原本針對韓岡的攻擊，完全都可以抹去。</p>

也許會有人猜測韓岡隻是故作姿態，等待皇後挽留。上表請辭，並不一定當真要辭官，絕大多數時候，隻是想要表達自己的態度，要天子給一個說法。但氣學求的是真，求的是實。道理從真實中來，行事也需真實不偽。韓岡若是那樣做的話，他多年來積累的名聲就完了。</p>

更多的人則認為，韓岡有擁立之功，之所以依舊會辭官，那是他斷錯了皇帝的病。</p>

那句皇後害我，也同樣傳得很開，隻是市井中無人敢於公開議論，隻是最開始流傳一下，很快就消失了。但人們回到家裡會不會說，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p>

這到底是不是真相，世人說得信誓旦旦，可趙挺之卻抱著深深的懷疑。</p>

現如今，隻有王安石、韓岡翁婿辭官是確鑿無疑的事實，其餘的真相，沒有人會出來證實。</p>

“朝廷怎麼可能會明說太上皇有疾？”趙挺之昨天指著自己的心口對同僚李格非歎道，“遮掩還來不及。”</p>

一個隻能靠眼皮和手指與外界交流的病人，想確診他到底瘋了沒有，什麼名醫都沒用。隻有身邊人最清楚。太上皇後說太上皇瘋了，那就真的瘋了。哪個臣子還能上去為太上皇抱不平？</p>

在這件事上，就算是可以風聞奏事的禦史，也不敢涉足太深。帝位傳承，事關身家性命，可不是能圖嘴上快活的事。</p>

章惇的旗牌漸近皇城。</p>

騎著一匹身高體健的河西良駒，知樞密院事正用目光梭巡著人群。</p>

宣德門前，三五官員聚在一起，原本應該整頓秩序的禦史對此都視而不見。</p>

在自己接近的時候，還沒進門的官員們都望過來，但看清楚了身份後，又都轉了回去。</p>

看到這一幕，章惇哪還會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p>

畢竟是高下有彆，能夠了解到的消息差得很遠。</p>

禦座上的變化，帶起了政府中的大變動，就是市井中的愚夫愚婦都能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想要知道到底是為什麼，即便是朝堂上的官員不一定夠資格。各種各樣的傳言，會將真相攪得讓人無法分辨得清，沒有可靠的消息來源，猜測就會變得遠離真相。</p>

民間隻知道，韓岡是斷錯了太上皇的病，加上之前所受到的攻擊，然後引咎辭官，王安石的辭職也是心懷愧疚的緣故；</p>

普通的朝官，則知道蘇頌上位是讓韓岡辭職所給出的交換條件，可見並非引咎，而是王安石和兩府聯手的結果；</p>

地位更高的重臣們，則更清楚韓岡在皇後心中的地位，在皇後的支持下，韓岡還會請辭，兩府給出的壓力可想而知，不會有商量的餘地，至於蘇頌，是兩府主動示好，並非交換；</p>

唯有早就成了一條線上的螞蚱的兩府中人才清楚，韓岡根本就是在無人逼迫的情況下主動辭官的，王安石的辭官是自責，蘇頌的位置則是韓岡拉下呂惠卿的回報；</p>

而章惇最為了解，韓岡辭官是為了他心中更重要的目標，官位並不放在他的眼中，這是其他宰輔所不能理解的地方，無不認為是借口，最多也隻是認為是很小的一部分理由。</p>

猜測終究隻是猜測，外人的議論，無論如何都造成不了什麼影響，也隻是圖個口舌痛快罷了，大多數人都與這雲霄上的變動牽扯不上任何關係。</p>

也隻有到了章惇這個等級，方才是息息相關。王安石和韓岡相繼辭官，短時間內不會再入朝堂。西府之中，薛向的發言權遠小於章惇，進來一個不好權位的蘇頌，總比喜歡爭權奪利的同僚要強。</p>

章惇想著，跨馬進入了皇城之中。</p>

……</p>

趙煦正麵安坐，向皇後在側後垂下一道簾幕。</p>

王安石不在，韓岡不在，崇政殿中的人數比之前變少了，不過馬上就要多了一個蘇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