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欲雨還晴谘明輔（六）</p>

高太後進福寧殿已經一刻鐘了。</p>

這一刻鐘，對向皇後來說，仿佛過了一整年。</p>

不知道丈夫和姑姑在裡麵是否在合謀對付自己，她想知道，卻不敢向那邊走過去。</p>

“聖人！聖人！”</p>

宋用臣大呼小叫的跑了回來，讓向皇後精神一震。</p>

禁中稱呼皇帝是官家，皇後是聖人，太後則就是太後。太上皇後則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乾脆就沿用。趙煦到娶親的年紀，還有十幾年，到那時候，肯定也不用擔心稱呼的問題了。</p>

“韓樞密他們沒過來，他們怎麼說的？”不等宋用臣跪拜行禮，向皇後就急著問道。</p>

“聖人不用著急，韓相公和章樞密、韓樞密他們都安心得很，韓相公聽了之後，就回去睡覺了。韓樞密和章樞密甚至還找了棋盤去下棋。”</p>

“是嗎？那就好。”</p>

宋用臣拿著韓岡、韓絳他們安慰了兩句，向皇後明顯的安心了下來，神色中也不再顯得絕望。</p>

“韓樞密他們究竟是怎麼說的？”</p>

宋用臣將韓岡的話對向皇後複述了一遍，想了想，又更進一步解釋道：“韓樞密的意思，就是要聖人守住小官家，不論發生什麼事，一定要保住小官家。”</p>

“吾知道了。”趙煦就坤寧宮中，想要將他從向皇後從走，絕不會一件容易的事。在向皇後有所提防的情況啊，甚至可以說比登天還難。</p>

明白了什麼是重點，向皇後不再急躁。“那韓樞密現在在做什麼？”她問道。</p>

“下棋。章樞密招了韓樞密一起下棋。”</p>

向皇後心中一動，“賭了什麼？”</p>

“韓樞密問章樞密。賭注還是麥子嗎？”</p>

“嗯……”向皇後點點頭，但皺起的眉頭，卻說明她根本就沒想明白。“章惇說什麼？”她又問。</p>

“章樞密則說，宮中法禁森嚴，沒人敢賭。”宋用臣慢慢的說著，一個字也不敢說錯，萬一讓皇後領會錯了，事情可就不可收拾了。</p>

“沒人敢賭？”向皇後不再將眉頭皺得死緊。</p>

“章樞密正是這麼說的。”</p>

向皇後腰背直了，終於有了足夠的底氣：“去叫王中正進來！”</p>

……</p>

“子厚兄說得太直白了。”</p>

“玉昆你難道不是？”章惇反問，手上的棋子毫不猶豫的落下。</p>

方才韓岡、章惇跟宋用臣說話，就差赤膊上陣了。就算因為綱常而必須隱晦的話，也說得儘量的簡單易懂。這都是為了照顧皇後本身的問題。</p>

“不說明白點，給誤會了怎麼辦？”</p>

“這倒是。”韓岡點頭道，“就是寫藏頭詩，也有蠢到想不明白的。”</p>

“倒是玉昆，王中正真的可信嗎？”</p>

“又不是讓他去跟皇帝過不去，隻是站出來說幾句。”</p>

章惇落子如飛：“那也要夠膽子。”</p>

“王中正不缺。至少缺得不多。”韓岡應了一手。</p>

王中正的能力才乾，自然沒有傳聞中的那麼強，但膽子還是有那麼一點的。</p>

韓岡還記得當年從羅兀城一路退下來，不論王中正當時怎麼想，留到最後才走終究是事實。而且王中正之所以能在宮中出頭，是慶曆八年的衛士之亂。</p>

慶曆八年，彌勒教徒所鼓動的宿衛之變中，是出身武家的曹太皇親自率領內侍、宮女把叛賊給擊敗。那時候，王中正才十八，可他拿著弓箭，射中了好幾名賊子。親手捉住了最後的殘匪。從此一路飛黃騰達。真要說起來，他還是仁宗和曹太後提拔起來的。</p>

“他也隻是要替皇後出來做一做不方便的事。其餘的，自有我輩來解決。”韓岡說道。</p>

高太後這麼出來，是想趁著帝後不和的機會，想讓宮中認為她和趙頊站在一邊。或許還沒有想那麼深入，隻是想撒一撒怨氣，可她的行為，還是會造成宮中的誤解。</p>

有這樣的誤解，高太後甚至可以在宮中橫著走。當初派去保慈宮的班直們，絕不會有人敢攔著她。</p>

但隻要皇後敢於站出來，高太後就隻有敗退的份。</p>

趙煦在手中，朝堂群臣認定的新天子不離左右，又得禪位大詔上確認了處分國事的權力，由於冬至夜的事，高太後在超業內外的名聲都不好，真要鬨起來，怎麼可能會輸給一個半瘋的老婦人？除了一個‘孝’字，高太後手中還有什麼武器？</p>

太上皇後的地位，是群臣共同承認的。宰輔們全數支持。</p>

就算高太後有本事抱著小皇帝直接上朝，韓岡都能聯合其餘重臣，將她趕回宮中。</p>

宮中雖大，也大不過江山。</p>

太後雖貴，也壓不住他們這些朝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