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8章 霜蹄追風嘗隨驃(二十)(2 / 2)

宰執天下(校對版) cuslaa 1845 字 7個月前

“……”李憲張了張嘴,終於想起來韓岡不僅僅是通曉兵事的能臣,還是當世一大學派的核心,一心想要發揚氣學的儒者。縱然韓岡與前宰相有翁婿之親,但兩人分屬不同學派,在學術上相互之間爭得你死我活。韓岡之前的官職,一直因為學派之爭的緣故,而被王安石壓製的傳言,可是一直在京城中暗中流傳。</p>

想到韓岡的忌諱,李憲哪裡敢接這個話題。</p>

韓岡看到李憲的神色變化,了然一笑。</p>

這部手抄本是王旁抄寫,不過其中幾篇還是王安石的親筆。寫信來說是請韓岡斧正。可以看得出在學術上,王安石沒有將韓岡當成是自家的女婿。但從序中文字上,則顯示王安石對這本書十分有信心——‘庸詎非天之將興斯文也,而以餘讚其始?’豈非是上天將興斯文,以我來引發。不得了</p>

的自信。</p>

王安石寫這本書的目的,當是給新學添磚加瓦。使得新學地位更加穩固。</p>

自張載病故,程頤入關中講學後,儒門正統之爭,如今已經進入了白熱化。不過新學依靠權威,一直高高在上,隻要想考進士,就必須去學習新學。國子監中,以新學為教材,培養出來的士子一批批的走進朝堂,那個效率,絕不是韓岡在河東這邊拚死拚活舉薦的幾個幕僚能比得上的。</p>

不過新學的位置是靠著權力維持,韓岡並不擔心,要顛覆掉眼下的地位乃是遲早之事。真正的對手是二程。傳承千古的理學,就是自二程身上發軔。</p>

等勝州事了,邊境上當會有一段時間的和平。那時候,該在正經事上多下些功夫了。</p>

眼下還得給王安石回信,這本新書上有很多地方是韓岡難以認同的。但訓詁學是一門大學問,韓岡的水平並不高,甚至可以說是低微,要怎麼辯得過精擅引經據典的王安石,可是得頗費思量。</p>

至於眼下柳發川和暖泉峰的戰局……韓岡仰頭看了看房梁和屋椽,塌不下來的,完全不用擔心。</p>

……</p>

三麵火起,熊熊烈焰竄起數丈之高,融金爍石之力。</p>

濃煙包圍了苦力們所居住的營地,熏得人睜不開眼睛,但一陣風後,融化開來的雪水,又為烈火催化,立時又是水霧彌漫。</p>

在營地中地勢最低的位置上,苦力營周圍的木料、草料和石炭火焰正旺,焰氣蒸騰,滾熱潮濕的空氣充斥在周圍,讓冬夜宛如盛夏。</p>

火焰的灼烤中,蕭海裡緊緊地咬著牙關,滾熱的濃煙和水霧,讓他胸口火辣辣的陣陣作痛。</p>

如果宋人的哨探能晚一點發現援軍就好了,飛在天上的眼睛,在二十裡開外便發現了大遼鐵騎的來襲。這讓他不敢立刻發動,直到所有人被趕回了苦力們所居的營地,隆隆如雷的蹄聲才傳遍了山穀間的營地。</p>

周圍是滔滔火海,剩下的一麵則是一道柵欄。以宋人對黨項苦力的苛待,在苦力營周圍設上一圈柵欄不算過當。但這道柵欄過於牢固,而他們給關入苦力營中的時候,宋人搜走任何利器。</p>

幸好蕭海裡還是設法藏起了七八把做工時所使用的斧頭,而且還有跟他同樣想法的黨項人,同樣私藏了好幾把工具。隻是當他們組織人手去劈砍柵欄,阻截他們的宋軍便立刻就是一蓬飛矢襲來。</p>

付出了幾十條人命,蕭海裡終於確定如果不能集合所有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衝出去。</p>

他已經將自家人召集到了身邊,招呼著下屬時,放棄了半生不熟的黨項語,而改回了契丹話。都這個時候了,也不可能再遮著掩著。</p>

死了四人,病了有二十多人,三百人不到的數目。但在三千黨項苦力中,卻占了近十分之一,已經是讓人不敢輕辱的力量。加上有著共同的敵人,當他表露身份,將營中各部黑山黨項酋首都招集過來時,也沒人敢對他的身份進行攻擊。</p>

“隻要你們聽我的吩咐,回去就奏請尚父和樞密,將你們安排到西阻卜的草場上去。到底是在宋人這裡做工到死,還是願意回去占西阻卜的地?!”</p>

迫在眉睫的危機下,抓住了黑山黨項迫切想脫離苦海的心思,蕭海裡很輕易的就用完全沒有根據的承諾,讓所有人聽命於他。到了這個時候,就是謊言編織成的稻草,黑山黨項們也甘願去抓著不放。</p>

有了共同的指揮,脫逃的行動立刻便井井有條起來。拿著木板充作盾牌,互相支援著去拆除外圍的柵欄。神臂弓射出的箭矢,絕大多數命中了木板,堅固的柵欄被砍得木屑橫飛,一切都十分順利。</p>

隻是蕭海裡的心中卻是警訊不斷,就在阻擋他們的宋人背後,明明沒有人作亂,偏偏卻是一片亂聲大起。營寨中吹號敲鼓不到百人,但鼓噪出來的聲勢,卻仿佛整個營寨都陷入了混亂……</p>

熟悉的軍號聲從營寨外響了起來,那是大遼鐵騎的進軍號角。一聲接一聲在寨外的山野中響起,隻聽號角聲,便知千軍萬馬正殺奔而來。</p>

如同電光在腦中閃過,蕭海裡恍然大悟,驚恐萬分的大叫著:“這是陷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