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霜蹄追風嘗隨驃（十一）</p>

巍巍黑山已被白雪覆蓋。黑山下的黃河兩岸，也籠罩在一片雪白之中。冬天的風刮過雪原，但在白色的原野上，卻交織了血與火的痕跡。</p>

無數生活在此地的黨項部族被驅離了家園。肥沃的河間地上，黨項部族的身影越來越稀少。一支支部族，人數有多有少，穿過荒漠一步步向南逃去。</p>

屈野川通向大漠的通道，又是一隊黨項騎手踏上了這條道路。從他們肮臟的衣袍和疲憊的神色上可以看得出來，之前已經經過了一段不短的行程。</p>

眼前的土地，從平緩的沙礫過渡到起伏的坡地，被積雪覆蓋的地麵下，已經可以看到河道的輪廓。</p>

隊伍中，一名滿臉周圍的老者看著麵前被不知多少馬蹄踩得碎亂的雪地，這是前人留下的痕跡。可能是前麵有過不少部族從這條路上走過，一路上留下了不少可供識彆的殘跡。從荒漠中行走了數百裡，他們並沒有迷路，還算順利的抵達了屈野川前。</p>

並不算深邃的穀地中，再往前就是一條很單薄的柵欄，柵欄後，是零零散散的七八個守衛。但就是這麼單薄的一條防線，這隊人馬也不敢硬闖，離著柵欄遠遠地便停步下馬。</p>

一名老者排開眾人，走到柵欄前，與守衛的頭領們，一個年輕的軍官打了照麵。</p>

年輕軍官一揚手，一群宋軍士兵出現在四周的山坡上，弩弓上麵的箭頭閃著夜星般的寒光，遙遙指著包圍圈中的逃難者。</p>

被一圈弓弩四麵圍住，惶惶不安的逃難者立刻反射性的拿出弓刀，與四周的宋人遙遙對峙著。</p>

氣氛緊繃的一觸即發。</p>

“那是神臂弓！”老者額頭上冷汗涔涔，他可是曾經帶著族人南下攻宋，吃過神臂弓的不少苦頭。距離這麼近，神臂弓射出的箭矢能把人射個對穿。連忙回頭急聲叫道：“不要輕舉妄動，把手都放開來，全都放開來！”</p>

老者在這些人之中的身份顯然很高，在他的嗬斥下，所有人雖是猶猶豫豫，但最終都放下的握著弓刀的手。</p>

不過周圍的宋軍士兵依然沒有鬆懈，手中的神臂弓依然穩穩的端著。</p>

“將……將軍……”老者又回過頭來焦急的望著那名領頭的年輕軍官。</p>

年輕的軍官很和氣的樣子，來回打量著老者身後七八十人的隊伍，笑得眯起的雙瞳中眼神犀利，“看來吃得苦頭不小啊。”</p>

老者操著半生不熟的官話，結結巴巴的道：“牲畜都丟光了，原來可是有一百多帳啊。”</p>

蕃部的帳跟漢地的戶是一個意義，一帳便是一個家庭，至少一個壯丁，還有婦孺、老人。一般的情況，一百多帳差不多在五百人上下。眼下一百人都不到，除了兩三個老頭以外，基本上都是青壯年和小孩子。</p>

年輕軍官咂了一下嘴，似笑非笑的：“契丹人下手還真是狠辣。”</p>

老者可不指望宋人能有多少同情心，黨項人與漢人的仇怨，不比漢人與契丹人之間的仇怨稍遜。看到這個年輕軍官的反應也就知道了，他恭恭敬敬的行禮：“所以小人是誠心歸附大宋，做朝廷治下的良民。”</p>

老者張著渾黃一對眼，期待的看著年輕軍官。</p>

年輕軍官很好說話的樣子：“收留你們也沒什麼。前些天，已經有不少黑山黨項部族南下了，都給安排了安居的地方。隻要你們願意歸附，自然會讓你們住下來。不過有句話要說在前麵，肯定是比不上你們之前的黑山河間地——能比得得上黑山河間地的馬場，大宋也沒有，所以彆說朝廷虧待你們這群逃人。”</p>

“能有塊地落腳已經是萬幸，哪裡還敢貪心。”</p>

“那就好。”年輕軍官點頭，又道，“留個姓名，還有族帳名號，等會兒就派人帶你去安置的地方。”</p>

這麼寬鬆的條件，老者一口答應下來，道：“願從將軍號令……可是將軍你看，我們被契丹人趕過來，一路上匆匆忙忙的，牲畜都丟光了，人也隻剩這些了。能……能不能給我們一點糧草。”</p>

老者說著，做出一副可憐相。</p>

“要糧草，當然可以。”年輕軍官笑了起來，“但不可能白白給你們。”</p>

老者一聽就放心了，隻要願意提要求，就代表他們還有用，“是不是要出兵？要是打契丹人的話，我這裡還有二十個能跑馬能射箭的漢子。”</p>

“用不著。”年輕軍官一擺手，“區區遼人而已，我們大宋還不放在眼裡。隻要你們願出人出牲畜幫著運送糧草，官府會先給你們配發糧食。”</p>

“運送糧草？”老者沒想到會有這個答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