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9章 卻慚橫刀問戎昭(九)(1 / 2)

宰執天下(校對版) cuslaa 1996 字 7個月前

第七十七章 卻慚橫刀問戎昭(九)</p>

夜裡韓岡吃得是山中的野味。</p>

秋天的兔子、麂子都是肥嫩可口,放養的雞鴨也是,但雁門寨裡的廚師水平不行,大概是平時舍不得做菜放鹽的緣故,將鹽看得很重。今天來得都是顯貴,鹽隻管往多裡放。</p>

當今之世,鹽價並不便宜,所以這樣的廚子,韓岡著實見過不少,也聽嚴素心說過。這個時代沒有廚師的等級認證考試,也難怪一些講究的大戶人家,出門都是帶著自家的廚師、廚娘。</p>

吃了兩口之後,就連劉舜卿都受不了了,拍了桌子將雁門寨主叫過來。就算他不在乎飯菜,但經略使韓岡就在這裡,把飯菜弄個如此難以入口,也是給他這個代州知州丟人。</p>

“淡就多吃菜,鹹就多吃飯。”韓岡攔著劉舜卿,他並不是很在乎口腹之欲,時間長了雖然不慣,但一頓兩頓吃得差點也沒什麼好在意的,“吃飽了就行。”</p>

歸根到底,還是鹽業的問題。河東食鹽主要來自解州。儘管河東和山西幾乎是一個概念,可後世的山西產鹽,但這個時代的河東偏偏不產鹽。關鍵就在解州,也就是後世的運城。此時的解州,在地理上更近於河中,在區劃上屬於陝西,跟河東的關係,僅僅是解鹽的專賣之地。</p>

“鹽賣得貴,人吃得少,當然就當成了寶,有機會多放鹽的時候,就不會浪費。”韓岡有心改變一下現狀,但困擾大宋君臣多年的鹽政,相關的既得利益者盤根錯節,當年初行鹽鈔法,被刺殺的官員也不是一個兩個,並不是一名經略使就可以解決的問題,現在能做到的也就放過雁門寨主和寨中的廚子一把,“今天的情況,並不是廚子的問題,為此苛責就不必了。”</p>

韓岡既然不在意,劉舜卿當然也願意做個大方。他本意也不是想用這樣的罪名處置自己的部下,雁門寨主也算是他的親信,隻是想先一步發作,防止韓岡先說了重話,讓自己留情不得。</p>

不過韓岡也吃不下跟醃肉相媲美的燒肉,下麵的士兵或許會吃得很開心,但不缺鹽的官員、將領聽了韓岡的話之後,都苦了臉,隻有雁門寨主一個人感激涕零。方才劉舜卿發火時,他臉都白了。</p>

韓岡直接用茶水泡了飯,一向隨身帶的炒青茶葉,用來泡飯倒是正正好。茶泡飯一向吃得省事,口味又不錯,而且還不嫌油膩。當然,也隻有炒製的散茶可以這樣用,要不然就是更早的時候,加鹽、加香料的茶水,那種放了龍腦的龍團,可是沒辦法讓人配著飯下肚的。</p>

劉舜卿則是放下碗筷,寧可餓肚子也不吃了,對韓岡笑道:“這荒郊野外,想遇到一個好廚子,就跟三月在開封城中想撞上一個頭上不帶花的一樣難,還望。”</p>

三月帽上簪花,是東京人的習俗——最近似乎又向外傳播開了——無論男女老少,到了這個時節,都少不了在頭上簪一朵花。新科進士少不了戴上一回,天子出遊金明池也照樣不能免俗。而在河東、陝西這樣民風淳樸的地方,就是當做獵奇一般的軼事來談笑。</p>

不過東京城實際的的情況,也沒有劉舜卿說得那麼誇張,不帶花的比例少,但以京城人口為基數,使得總數並不少。韓岡本人也除了中進士的那一次,之後也從不帶花。不過就當笑話聽好了,世間的流言本就頗多,不在乎多這一個。</p>

但有的流言就讓人無法笑出來了。</p>

半夜裡,西陘寨的方向突然有信使叩關意欲夜入寨中。等到韓岡起身,主寨北側的軍營中,已經是一片騷動,遼人來襲的流言隨著信使的馬蹄聲一起傳遍了營中。直到雁門寨主將他的親兵散出去鎮壓營地,才逐漸平息下來。</p>

但也並不是全然是流言,也有一部分的正確成分。韓岡和劉舜卿的麵前,趕來稟報緊急軍情的西陘寨小校火燒火燎:“相公、太尉,大約兩千遼騎已經進駐大黃平,寨前的車場溝也看到遼人的遊騎。寨主,命小人來報與相公和太尉。”</p>

所謂相公和太尉,隻是民間對高層文官及武將的稱呼,韓岡和劉舜卿都不到那一層。但韓岡並不在意這些,劉舜卿也沒空尷尬。</p>

“車場溝就是西陘東穀吧?”韓岡遽然問道。</p>

“回相公的話,正是西陘東穀。”來報信的小校甚至有幾分驚異,畢竟能一口報出當地的詳細地名,這樣的官員並不多。</p>

韓岡扭頭又對劉舜卿道:“記得當年與遼人論北疆劃界事,當時雙方談判的地點似乎就是在大黃平。”</p>

劉舜卿點頭:“正是……經略博聞強記。”</p>

韓岡笑道:“做了河東經略,隻是想儘量多了解一點河東。之後了解到的的確不少,但不知道的則更多了。”</p>

幾年前割讓代北地的談判就是在雁門關外的,一開始談判地點本來就定在西陘東穀,也就是車場溝,但負責談判的呂大忠認為那裡是無可爭議的大宋領土,所以堅決不同意——邊界談判的地點應該是兩國的交界處。光是為了談判大帳的位置設在哪裡,雙方就爭論很久,好不容易才定了下來,放在大黃平。外交無小事,即便是有著千年的距離,道理依然是相通的。</p>

不過大黃平</p>

的地理位置儘管劃界前是位於宋遼兩國的中線,在劃界之後,卻已經屬於遼人,離西陘寨有十餘裡。遼軍進駐此地,隻是他國中的事,隻有遊騎侵入西陘東穀,才算真正意義上的犯界。</p>

隻是遼人一下動用兩千騎兵——就算照慣例在軍情上打個折扣,也有一千。這已經不是可以忽略不計的數字,要預先做下的籌備可不是張張口就能辦好的。可這麼大的軍事行動,怎麼都沒有細作事先打聽到?韓岡很是有幾分疑心——除非隻是來前線打個轉而已。</p>

“相公、太尉!兩千餘名遼騎中,有四百到五百騎是配三馬的精銳。”小校見韓岡和劉舜卿並不在意,急著想跳腳,“他們不是宮帳就是皮室,絕非等閒遼騎可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