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9章 廟堂垂衣天宇泰(十八)(1 / 2)

宰執天下(校對版) cuslaa 1775 字 7個月前

第二百七十一章 廟堂垂衣天宇泰(十八)</p>

“天子最怕什麼?帝統有失,皇嗣不繼。”富弼端坐著,自問自答,“就隻剩一個兒子,天子還能得罪發明了產鉗和種痘的韓岡?”</p>

“韓岡難道事先算到建國公會出事?”富紹庭從他父親的話中深思下去,再將兩件事聯係起來,脊背有些發冷,“時間上也太巧了。”</p>

“誰知道呢?”富弼搖了搖頭,道:“不過七個裡麵剩兩個與七個裡麵剩一個有區彆嗎?”</p>

富紹庭抿抿嘴。的確沒有大的區彆。從一個甲子以來,皇宮中的曆史來看,加起來才三周歲的兩位皇子,長成人的幾率,與一位皇子是一樣髙,也可以說是一樣低,反正都是零。</p>

“沒能及時趕上救治建國公,天子恨韓岡是人之常情,雖沒道理,卻是免不了的事。有了,但他他還要謝韓岡,讓均國公不用擔心痘瘡。否則光是痘瘡,就很可能讓兩個皇子都夭亡。”富弼,“不靠韓岡,基本上一個都很難養活。但依靠韓岡,多半還能保全一人。”</p>

“種痘已經出來了,要韓岡還有什麼用?”</p>

“過河拆橋?”富弼嗤笑一聲,“韓岡拿出產鉗的時候,沒人知道他會種痘。韓岡拿出種痘的之後,你能保證韓岡沒有其他更為高明的醫術?你說隻剩一名皇子的天子,會不會使性子去賭?……我告訴你,怎麼都不會賭的,連逼問都不敢。”</p>

“那可是天子啊。”富紹庭咕噥著。</p>

“天子?……富篤!”富弼突然衝外麵叫了一聲,將服侍他的老管家叫了進來,“早上我問你的話,你再跟大郎說一遍。”</p>

富家的老管家問道:“就是小韓學士的事?”</p>

“沒錯。你說一說外麵怎麼傳的韓岡。”</p>

“外麵都說小韓學士是得了孫真人的真傳,製產鉗,種痘苗,救治天下小兒;還有說小韓學士是藥師王佛座下弟子,又受了觀世音菩薩的托付,出世撫保小兒。現在外麵有人從轉運司衙門裡弄來了小韓學士的簽押,說是燒成灰之後,和水服了,能安胎。”</p>

咳,富紹庭突然咳嗽起來,拳頭抵著嘴,掩飾自己的笑意。</p>

富弼沒有笑,揮揮手讓富篤下去了。</p>

“你笑世人,韓岡笑你。你們都給韓岡糊弄了。”富弼因老邁而渾濁的雙眼,是看透世情的銳利老辣,“如果從來沒有讀過《浮力追源》,對飛船飛天的道理全然不知,突然看到一艘飛船載了人在天上,你會怎麼想?”</p>

富紹庭啞然,不用說的,肯定是往神仙妖魔上靠。</p>

“韓岡如果不將飛船、種痘說通說透,朝堂上沒他站的位子。換個手法,就是太平道、彌勒教,能騙下不知多少愚夫愚婦,士人也會為他所欺,午門外的一把刀少不了他。但韓岡將原理一說,再跟儒門扯上關聯,所有士大夫都覺得平常了——隻要多看多想,就是凡事多格一格,其實自己也能想得通。”富弼垂下來的銀須,掩住了嘴角的諷刺,“士人多自傲,慢公卿、傲王侯,看到韓岡能做到,多半會覺得我也行,是也不是?”</p>

富紹庭臉紅了一下,他是洛陽城中最早得到顯微鏡中的一人,頗費了點周折才弄到手。這兩天,聽說了種痘之事後,他將顯微鏡擺弄來擺弄去,就是想著也能有所發現。</p>

比起與狐朋狗友聚在一起飲宴狎妓、大吃大喝,做一些讓人羞愧的詩詞附庸風雅,帶著子侄在讀書之餘,觀察泥土中的細小生命,繪製最精細的蟲豸的圖形,與同好們聊著樹葉上的脈絡,水中的微蟲,反倒更有意思的。同時,如何能讓顯微鏡的放大效果更出色,他跟幾個朋友也召集了好些工匠來試驗。</p>

富弼瞅了長子一眼。他對自己兒子還有幾個孫子的愛好心知肚明,雖然擺弄顯微鏡也花錢,可比之飲宴要便宜得多,心中還是比較支持的。</p>

“對韓岡的成就不以為然,這其實也是人之常情。”富弼又開口,“離得遠,自然是敬畏不已。可一旦離得近了,反而就覺得平常了。”</p>

富紹庭看著自己的父親眼望窗外,心道多半不是在說韓岡,而是在說皇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