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2章 九重自是進退地(八)(1 / 2)

宰執天下(校對版) cuslaa 1743 字 7個月前

第一百九十四章 九重自是進退地(八)</p>

在店中用了一個多時辰吃酒說話,到了午後時分,韓岡和章惇方從棉行樓中出來。</p>

回頭看看兩層高的樓閣,黑瓦白牆、不飾紋彩的酒樓,乍看上去確有著幾分來自西北的粗獷,還有懸在門前的兩隻熱氣球,看著就比壓在棉行樓頭上的那一乾酒樓要大上一圈,製作則更為精細。</p>

以行會為名的酒樓在京城中並不稀罕,就是原本行會的會所對外營業。棉行樓新開,老牌的馬行樓在正店中的名氣也不算大,不過有如今七十二家正店排第一的樊樓——京城引領天下風氣,說成是天下第一也不為過。那原本是礬行的行會會所,稱為礬樓,隻是以訛傳訛,變成了樊樓。</p>

章惇在等伴當取馬回來的當兒,問著韓岡:“這座酒樓以棉行為名,當是玉昆你家的產業吧?”</p>

韓岡沒有否認,隻是稍稍解釋了一下:“這是棉行的會所,中間隔著好幾層,而且也隻是一部分。”他笑了一下,“過些年,糖行說不定也要在京中開店了。”</p>

章惇沒有笑,如今在交州,的確有他家的產業。韓岡有點鐵成金之才,了解熙河路變化的章惇,當然也想沾一沾光。但沒看到實際出產的白糖之前,他也不可能去幻想自家未來能分到多少多少。而且錢財一物雖是重要,可若是與權力比起來,那就根本不值一提。</p>

“吳衝卿為宰相,希合其意者甚多。他對你成見已深,玉昆你難道就沒想過後果?”章惇抬頭看著掛在入口處的匾額,意有所指。</p>

“難道吳相公有辦法將我置之於死地不成?”韓岡冷笑著,到了他這個地位,除非是謀反之罪,貪贓枉法都已動不了他分毫,“隻要不入京師,自然平安。”</p>

“玉昆,你當真是這般想?”章惇回身過來,到現在他都沒有放棄對韓岡的勸說,“賊咬一口入木三分,隻要咬你一口就能得到宰相的賞識,又會有多少人能忍耐得下來?”</p>

“在熙河路的可不止我一家。”韓岡依然神色平靜。</p>

一直以來他做得都很聰明,從不吃獨食。在熙河路,想要查他的老底,可是要掂量一下能不能抵擋得了韓岡、王韶還有太後家的反撲。</p>

章惇搖頭輕歎,他知道韓岡這一個優點,在交州的時候,他更是親身體會到了這一點。</p>

不過這並不代表韓岡能就此高枕無憂。自古無罪而遭構陷,最後身死族滅的臣子實在太多太多。在政壇上,將某人治罪的結論,總是要比他的罪證要更早一步出現。如果想將那一個人置於死地,罪名總是很好找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p>

韓岡知道自己在吳充眼裡總是礙眼的,等到將新黨中人一個個清除出去,遲早會輪到他韓岡。但若是呂惠卿上台秉政,他韓玉昆也不一定有好結果。</p>

沒有一個強力的勢力支撐,韓岡的地位並不穩固,退居江寧的嶽父王安石幫不了他,娶了高家女兒的表弟馮從義也幫不了他。在熙河的產業,也保不準有人垂涎。其實韓岡現在能站在章惇身邊說著閒話,主要還是靠著的是自己的才乾,隻是天下從不缺乏人才。</p>

辭彆了章惇,韓岡上馬回到了家中。接下來的時間,自然是好生的休息,陪著兒子女兒一起玩。</p>

內心的擔憂並沒有浮出水麵。如今新舊兩派的交鋒是在朝堂之上,無論哪一方都沒有餘力去擴大打擊麵,目標隻會是朝堂上的對手,而不是正在等待入宮覲見,已經等得不耐煩的韓岡。</p>

章惇今天的這番話應該還是危言聳聽的居多,如今大宋在軍事上的成就是有明君在上的結果,是趙頊全心全意推行新法結果,若是重啟舊法,豈不是否定了他十年來的操勞辛苦?</p>

在韓岡看來,趙頊應當能容許對新法進行小範圍的修改,藉此來緩和一下對舊黨的關係,讓這些年來分裂為二的朝堂能有所恢複,不過趙頊絕不會就此否定此前十年的成果,那是他心血的結晶。</p>

韓岡不認為自己會猜錯趙頊的想法,也許身份地位的差距會讓人的想法天差地遠,但人性是共通的,在新法推行卓有成效的時候,在軍事上節節勝利的時候,指望現在的皇帝為實行新法認錯,這可能嗎?!趙頊之所以要推行新法,還不是因為前些年被遼夏兩國的欺辱過甚。若是舊黨能給出一個不受二虜欺辱的方略,王安石又怎麼可能會被啟用?</p>

在韓岡想來,沈括應該是揣摩到了一點趙頊的的想法——有著那樣的夫人,察言觀色肯定是把好手——隻可惜他的小算盤打錯了時間、用錯了方法、找錯了人,也沒有認清自己所站立的位置。</p>

韓岡則是一向有自知之明,對自己的原則也是堅持到底。並不會因為任何人改變。</p>

而且韓岡正要去主持的是對建都在開封的大宋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工程,天子也不可能允許有人乾擾到這個關係到都城未來的任務。至少在結束前,趙頊不會容許有人對韓岡橫加指責,影響到此項工程的進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