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飛度關山望雲箔（八）</p>

李信默然，最後也化為長聲一歎，這時候，也不能指望交趾人會手下留情。</p>

李常傑攻打的欽州、廉州，就算是主動開城，也都被他縱兵大掠，在城中的殺戮與屠城也差不離了。而邕州城的抵抗的時間如此之長，給交趾軍造成的傷亡又極為慘重，開城後必定會有報複性的屠殺。就算李常傑也擋不住下麵士卒要屠城的壓力。而且，以李常傑在欽州、廉州的劣跡來看，他隻會主動推動，而絕不會阻止。</p>

“對了。捉到的那三個奸細，明天都送去賓州斬了，也算是給賓州百姓看一個證據。至於阮平忠。”韓岡想起了從長山驛中被營救出來的一乾女子在他麵前的哭訴，有什麼樣的部下，就有有什麼樣的主帥，黃金滿在昆侖關可沒有長山驛的交趾人做得那麼絕，“也帶去賓州一起剮了。”</p>

“可這是交趾的一個將軍！”李信提醒著韓岡，俘虜和斬首的價值可不一樣，“還是章經略的意思。”</p>

“我會寫信給章子厚的。”韓岡不能容忍外賊侵害中國，可這些蠻夷隻要願意低頭求饒，朝廷多半就會給放過去，以示中國的泱泱大度，“朝廷對這些外人太過寬大。黃金滿與何繕他們將功抵罪倒也罷了，可有些人隻要肯磕頭，就有官俸拿，我可不想與他們同朝為官。”</p>

韓岡心意已定，李信也就不多勸了。隻要是明正典刑，加上一乾苦主的供詞，也不算是過錯。</p>

商量過這些事，李信要值夜，而韓岡就回房中準備休息去了。本以為這一個晚上不會有什麼事，可到了下半夜，快天亮的時候，之前派出去的遊騎斥候回來了兩人。</p>

韓岡得到李信的通報，匆匆穿了衣服起身。</p>

走到正堂，李信正寒著臉。韓岡心中就咯噔一下，知道事情不好了。</p>

見到韓岡這位主帥走出來，兩名斥候連忙又跪了下來行禮。</p>

“都這時候還行什麼禮。”韓岡心急的催促著，“快說，到底出了何事？”</p>

“稟運使，邕州起火了。快走到歸仁鋪的時候就看見邕州方向儘是火光，天都照亮了半天，三十裡外就能見到。殿侍看著情況不對，就派小人兩人回來稟報，他則繼續向前去查探明白，說是到了明天就回來稟報。”</p>

韓岡心一點點的沉下去，又是一陣無以名狀的頹然。能燒紅半邊天，火勢絕不會小，邕州肯定是失守了。儘管他對此早有心理準備，可他從京中一路趕過來，幾千裡地都沒有歇過一次腳，就是為了救援邕州。眼看著離邕州隻有六十裡，自己又多方設計去營救，儘管已經登城，但隻要城中再擋上兩三天的時間，交趾人應該就會退了……</p>

功虧一簣啊……韓岡心中一陣發悶，難受得想吐血。</p>

“縱火焚城？”韓岡、李信聞聲回頭，就見到蘇子元扶著門框，臉色一絲血色都沒有。</p>

李信連忙道：“軍判，這事還沒確定。”</p>

蘇子元搖著頭走過來，剛走兩步，兩條腿就撐不住身子，晃了一晃，就一頭栽倒在地上。蘇緘的為人他這個做兒子的最清楚，如果不能保住邕州城，必然是一死殉國。</p>

韓岡、李信連忙上前扶起他，蘇子元並沒有昏迷。他用力抓著韓岡的手腕，瘦削右手中傳來驚人的力量，“運使，莫忘了邕州城內還有十萬百姓！”</p>

‘為百姓嗎？’</p>

“李信，整頓兵馬，聽我號令。”韓岡霍然起立，“火勢再大也燒不光滿城老小，交趾賊子就算要屠城也快不到哪裡，無論城中百姓還剩多少，救出一個就是一個！”</p>

……</p>

“黃金滿反叛？！”</p>

邕州城破帶來的喜悅蕩然無存。邕州城中火焰熊熊，李常傑的心中同樣火焰熊熊。他怎麼也沒想到，黃金滿竟然倒戈了，投向了宋人，獻了昆侖關不說，竟然還將駐守在長山驛的一千大越官軍給害了。</p>

宗亶的心也沉入深淵之中，黃金滿的這份投名狀獻得可真夠狠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