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臉色大變，雙眼瞪了過來。韓岡則是半點不讓的與王雱對視著，原本溫情脈脈的氣氛蕩然無存。</p>

王安石去年擔任宰相時的府邸在他離任後便被收回，但並沒有立刻安排出去，現在回來正好可以繼續入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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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複相的消息確定之後，開封府便派了人來打理府邸，屋舍草木都整理了一遍，還開了後花園中水門，將裡麵的池水也換了一遍。裡裡外外的打掃得乾乾淨淨，住進來之後，省了王家仆婢們不少的麻煩。</p>

王安石一個月來車船勞頓，入城之後直接被召去麵聖，回來臉上難掩疲憊之色。晚上，一家人圍坐在桌邊，王雱故意避開了有關張載的話題，但等到韓岡離去之後，王安石父子三人坐在一起暢敘離情，就免不了要說起推薦張載入京的事。</p>

王旁知道此事，一五一十的跟父兄說了。</p>

“判國子監？！”王安石聽了之後又驚又怒：“玉昆怎麼就能伸手要這個職位？”</p>

方才韓岡根本沒有細說此事，王雱這時候才知道韓岡竟然是薦張載判國子監，眉眼中也儘是怒意：“國子監決不能交給張載！”</p>

“大人複相，沒少了玉昆出力，如今連一份薦書都要從中作梗，難道不會被人說忘恩負義？！”王旁很清楚韓岡可是幫了自己免遭牢獄之災，更明白若沒有韓岡用計，自己的父親也不會這麼快入京為相，何況之前他還幫了新黨不知多少忙，“張橫渠之學，的確與大人相異，但玉昆畢竟是他的弟子，就算不喜其學，怎麼也得讓玉昆臉麵上過得去。”</p>

“二哥兒，不明白就彆多說話。”王雱聲色俱厲，“那可是判國子監！”</p>

韓岡就算薦他的老子、王安石的親家入國子監，在王安石和王雱眼裡都不是什麼大事，農事也算是一門學問。唯有張載不行，這是在刨新黨的根基，在搶王學的未來。</p>

整個變法集團是一個完整的機體。有負責立法的司農寺，有負責執行的中書檢正公事，有編訂變法綱領和理論基礎的經義局，還有培養變法後繼之人的國子監，以保證新法不至於人亡政息。其中的任何一項，王安石都不可能交到他人手中。</p>

縱使親如韓岡，隻要他還不是王學的門徒，隻要他還想著推崇關學，王安石和王雱就不可能讓他如願以償，將國子監交給他處置。事關畢生的功業，就算要跟韓岡這個女婿反目，王安石都不會讓步的。</p>

絕不會！</p>

“要判國子監，少說也要到侍製一級。文選薈萃之地，豈是微官能彈壓得住？”王安石冷著臉，找著理由。至少在品階上，張載要任這個職位也的確很勉強，“張載此前不過是個崇文院校書而已！”</p>

王旁不敢再說，隻是臉上寫滿不服氣，這樣不是要逼著韓岡離心離德嗎？</p>

王安石知道自己這樣做很是過分，但他不能讓步，對著鬨著彆扭的次子歎道，“玉昆那裡為父會給他一個交代，其他的事都能應允，隻是國子監不能讓張載去管。”</p>

王雱心頭一陣火後，這時則稍稍冷靜下來。回想著白天時與韓岡的一番對話，又聽到父親的話語，腦中忽然間一道靈光閃過，急聲道：“大人，玉昆對兒子說的時候，隻是說他與王珪、呂大防薦張橫渠入京任職，並不是判國子監！”</p>

王安石聞言一怔，將詢問的視線投向長子，就見到王雱點了點頭。得到確認，王安石繃得緊緊的一張臉也放鬆了一些：“……也算知道分寸。”</p>

“嗯。”王雱點頭表示同意。</p>

父子兩人這下都明白過來了。</p>

韓岡在王雱當麵不提國子監，隻說入京任官，其實就是劃出了底限。國子監隻是張口報出的價碼，王安石他們可以落地還錢。但如果連張載入京都不肯答應，那韓岡就當真要翻臉了。</p>

如果韓岡直接要薦張在入朝為官，王安石和王雱心中肯定是很不痛快。而現在韓岡先是薦張載判國子監，到了他們麵前則是退了一步，在王安石和王雱的心裡感覺就好了不少，至少覺得韓岡並不是在挾恩圖報。</p>

王安石想了片刻，終於放棄一般的歎了口氣，道：“張載名望已高，也不便阻止，就讓他進京來好了，看看哪裡能給他安插一個職位。”</p>

“什麼樣的職司，是清要還是繁劇？”王雱問著。</p>

“若是事務繁劇的差遣，張載不一定會接任，玉昆那裡也會平添曲折。”王安石說道，“就在三館中找一個清閒點的差事，讓張載去做好了。想必玉昆也不能再多要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