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2章 頓塵回首望天闕(八)(1 / 2)

宰執天下(校對版) cuslaa 1744 字 7個月前

第一百五十六章 頓塵回首望天闕(八)</p>

王韶要走了。</p>

當韓岡回到驛站,王韶也已經回來了,他的那座小院燈火通明,隨扈們正在整理著行裝。</p>

“方才已經稟明了官家,明曰的早朝,就要上殿陛辭。”王韶說著。</p>

所謂陛辭,就是當朝官離開朝廷出外任官時,上殿辭彆皇帝的規矩。不過相對於今晚天子對王韶的臨時召見,明曰早朝的陛辭隻是個走過場的儀式。但規矩就是規矩,朝官離京,正常情況下都要走這一遭。</p>

王韶讓人給韓岡端來醒酒湯,一起坐了下來,指著忙忙碌碌的隨從們,“明天他們也一樣早起,就在宣德門外候著。等我出宮後,就直接離城返回通遠軍【古渭】。”</p>

“這麼急?!”</p>

“已經在京城留得太久了。雖然近期河湟那裡的蕃人當不至有異動,但離開通遠軍過久,也不是件好事。”</p>

說起來王韶已經在京城待了一個多月,要不是天子留人,他早就走了。跟王韶一起來京城的俞龍珂、瞎藥——現在已經改名叫包順、包約——兩兄弟,還有張香兒,早在韓岡還沒到的時候就回了秦州。</p>

王韶在京城留得越久,古渭寨裡的高遵裕就能越加深入的控製起寨中內外事務,而且緣邊安撫司中領軍的苗授,又是高遵裕的人。當王韶和韓岡都不在的時候,隻靠一個王厚,怎麼可能跟高遵裕抗衡。</p>

“而且我還擔心橫山的戰事,會影響到河湟這邊。夜夜都在想,頭都疼了。還是要當麵看到才行。”</p>

王韶苦皺著眉,兩手用力揉著太陽穴,看起來的確頭疼著。</p>

韓岡也知道以眼下的局勢,王韶肯定是要頭痛的。</p>

河湟、橫山都是關西主要的戰略方向,兩邊自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從王韶本心來講,他是肯定不願看到韓絳、種諤春風得意的模樣。</p>

拓邊河湟是什麼,是‘斷西賊右臂’!從側麵來牽製西夏軍力。而橫山,則是黨項人的腹心。奪取羅兀,控製橫山,就是一劍穿心。一旦韓絳功成,西夏國就要亡了,王韶在秦州以西的任務再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砍死人膀子有意義嗎?在河湟再多的大捷,也抵不過占據羅兀城的意義。</p>

但‘善祝善頌’的話,王韶也不想說。他心中也許恨不得韓絳騎著一匹歪脖子的劣馬,一頭栽進無定河裡淹死,但他也不希望看到損兵折將的慘敗出現——那時候,西賊勢力大盛,河湟那邊的壓力也會大起來。</p>

王韶其實是左右為難,對於韓岡即將上任的工作,也沒什麼心情去想。</p>

“今天入宮麵聖,官家提到玉昆你好幾次,話裡話外都想見你一麵。”王韶回憶起今晚見到趙頊時的情形,年輕的天子對韓岡重視,著實讓他驚訝。王韶為韓岡無緣上殿而感到遺憾:“若不是馮當世在中間攔了一道,玉昆你今次得以入宮廷對,說不定就能特旨轉官了。”</p>

“此乃時也命也,也隻能等下次了。”</p>

韓岡歎了口氣,看似豁達的笑了笑。不過他的心中不無怨聲,‘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p>

從選人轉為京官,脫離選海,是每一個底層文官都夢寐以求的美事,韓岡何能例外?隻要見到天子時奏對出色,總是少不了一份恩賞。韓岡的功勞已經積累得離轉官隻差一步,天子恩澤一下,轉官當是定數。</p>

隻是自真宗起,大宋的曆任天子都顧忌著後世名聲,不想跟宰執打擂台。而幾十年的寬和政治延續下來,文官們也少了顧忌。為了表現自己的剛直,一眾宰輔能為一件芝麻大的小事,鬨得天子下不了台。</p>

若是為了新法倒也罷了,但為了韓岡一人,而讓馮京鬨將起來,趙頊當然不願意。若是使得執政賭起氣,鬨到辭官要挾的地步,不論誰是誰非,都是皇帝輸了。</p>

‘這些文官都被慣壞了!’馮京一句話阻了他進步的道路,韓岡可是將其恨到骨頭裡去了,‘世事輪回,報應不爽,這件事總有回報的一天。’</p>

不過韓岡若是以一介臣僚的角度來看今次的事,馮京做得其實也不算錯,維護朝野定規,讓天子不能恣意妄為,也是大臣的本份。</p>

實際上,韓岡一直認為皇帝弱勢一點沒有壞處。若是能把天子變成後世的英、曰等國那種裝飾用的壁畫,或是就像此時的東瀛倭皇,自己當上宰相的時候,也會痛快許多。</p>

韓岡作為臣子,當然希望天子越老實越好。可是如果換作他韓岡是皇帝,莫說擠兌的權臣,他不可能容得下,就是普通結黨的大臣,他都會拉一派打一派,讓他們兩邊老老實實的聽話受教。這就叫做屁股坐的地方不同,觀點也自不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