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半年，就算想開戰，也調不來錢糧，隻能先歇上一歇——鄜延那裡吃得太狠了。”韓岡說道。</p>

“因為韓子華還沒有死心。”王韶冷笑著，駐紮在京兆府附近的陝西禁軍並不放在他眼裡。“雖然梁乙埋搶先一步修起了羅兀城，但延州那裡應該不會就此罷休。”</p>

與西夏爭奪橫山，是已經經由天子批準的國家級戰略。如今雖然計劃受阻，可王韶並不認為韓絳和種諤會輕而易舉地認輸，這也是高遵裕和韓岡等人的共識。</p>

又說了一些公事上的話，辭過了王、高二人，韓岡便要回他的公廳。隻是他跨出院門，卻見王舜臣就等在門外。</p>

見到韓岡，王舜臣便立刻喚道：“三哥！”</p>

韓岡腳步停了下來，問道：“怎麼，是來找我喝酒的？”</p>

“有一半是。”王舜臣笑嘻嘻的答道。</p>

“另一半什麼？”</p>

王舜臣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這是十九哥托人帶來的信，跟著十七哥給俺的信一起來的……”</p>

“十九、十七……”韓岡微微一愣，旋即醒悟，笑著把信接過來：“原來是種彝叔的信啊。”</p>

……</p>

延州。陝西宣撫司衙門。</p>

種建中抬頭望著天空。鉛色的雲翳遮蔽了天際，灰沉沉的，給了人一股子千斤巨石壓著心口的感覺。</p>

雖然身處宣撫司的主院中，可抬頭隻能看到一方不大的天空，讓種建中都感到莫名的壓抑。另一麵，就在主院的另一側，商討軍機要事的白虎節堂中，他的五叔正在跟韓絳一起商議著最新的軍情。周圍來往的軍官再經過時，都是輕手輕腳，這種被壓迫著的氣氛也讓種建中覺得很不痛快。</p>

“彝叔……”身後有人叫著種建中的名字，種建中回頭定睛一看，卻是他的老熟人折可適。</p>

種建中朝白虎節堂緊閉的大門呶呶嘴，“是來等令叔祖的嗎？”</p>

折可適點了點頭，也問道：“彝叔也是來等令叔的吧？”</p>

“是啊！……裡麵正在商討該怎麼把無定河上的那根釘子給拔掉。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討論出個結果來。”</p>

“肯定是要打的。但具體到什麼時候，動用多少人，都還聽說，這些都要打聽清楚。”折可適曾被郭逵稱為將種，論起軍中名聲，比種建中可要高出許多。</p>

折家是蕃人出身，在河東路的麟州、府州勢力廣大。種建中曾經聽折可適吹噓過，折家的譜係可以一直追溯到北魏孝文帝，是帝王之後。折可適便是孝文帝的三十三世還是三十四世孫。</p>

雖然從魏孝文帝到此時，不過六百年不到的時間就傳了三十多帶，但拉虎皮做大旗的事，大唐李家做過，如今的趙官家也做過，折家所作所為也不出奇——不是每個人都有狄青那樣不認狄仁傑為祖的灑脫。</p>

折家世襲府州。從唐末到今日，已經兩百多年，論起家門淵源，折家足以傲視大宋國中的任何一個將門世家，唯一讓折家人覺得不痛快的，就是他們仍舊被視為蕃官。</p>

作為兩名微不足道的隨從，種建中、折可適他們還不夠資格進入白虎節堂中去討論軍情。現在兩人就在韓絳的主院中，更是要謹言慎行才對。</p>

種建中出手轉移話題，問道：“聽說折九你今次在金湯城立了大功了？”</p>

“遠遠比不上彝叔你上次提過的韓玉昆。”折可適搖著頭，“秦鳳的戰報你也看了，韓玉昆在其中可是出了不少力。還有傳言說，連那個西夏來使，也是他親手斬殺的。”</p>

種建中驚訝道：“不是說是他手下的一個蕃部族酋所為？”</p>

折可適則反問著：“自鐵壁相公後，你見過這般不給黨項人麵子的蕃部族長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