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製作沙盤還有這種竅門在。雖然等高線圖乍看上去眼暈，但習慣了後，就能一眼看出地勢變化。山嶺河穀一目了然。”王厚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逼問著韓岡，“玉昆，你老實說，到底是在哪裡學來的？”</p>

“學？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p>

處道你讓我怎麼說？”韓岡搖著頭，“隻是靈光乍現罷了。”</p>

田計經過了四天來的辛苦，胡須變得亂蓬蓬的，頭發也同樣散亂，眼珠子中儘是血絲。他聲音沙啞，仿佛銼刀一般，“韓官人靈光乍現得妙。曰後再做沙盤，有了等高線圖和比例尺，可就簡單多了。”</p>

“但事前就要把地圖畫好，比例尺量好，這準備工作要做的地方就很繁瑣了。”</p>

韓岡謙虛著，站在新製的沙盤前。這塊沙盤不再是三尺方圓，而是接近一丈的大小，由縱五橫五總計二十五塊沙盤拚組而成。將王韶家的主廳，堵了個嚴嚴實實。</p>

真要說起來，這副沙盤並不正規，與實際也有許多差距。就韓岡的記憶力，他甚至還發現某個地方少了幾處山頭，而另外一處，則多了一條支流河穀。但韓岡對此也不能肯定，他這僅僅隻是憑著記憶而已，並非精心繪製的準確地圖。</p>

通過這些天的辛勞，韓岡是明白製作沙盤到底有多辛苦了。曰後這些事，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去做，自家隻要加以審核就足夠了。而眼前的這副已經做好的沙盤，因為是給皇帝看的，上麵蘊含的信息已經綽綽有餘。多一個山頭，少一個山頭都無所謂。</p>

“也算是大功告成！”王厚也是累得精疲力儘，但他心中很興奮，再過幾天他就要壓著俘虜去東京麵聖，這樣的榮耀不是因為他的父親，而是有著他自己的一份功勞。</p>

王韶則是沒多話，默默的回到自己的房中補眠，他也是同樣的辛苦。而且王韶的年紀擺在這裡，不比韓岡、王厚他們能熬夜。</p>

王厚半俯著身子，看著沙盤，上麵的河流樹木、荒漠山林，都是用著不同顏色的木屑表示出來，這也是韓岡的意見。</p>

王厚再一次讚歎了田計的手藝傑出，另外又道：“田員外，幫我做幾個小泥人，好放在這副沙盤上。”</p>

“做什麼？”這是韓岡在問。</p>

“充當各城各寨的守軍。”王厚眨了眨眼睛，對著韓岡笑道，“愚兄過去有閒時，總喜歡看著輿圖指點江山。不過舊曰的輿圖看著就亂得很，也沒個什麼用場。不想這幾天，有了沙盤出來，過去夢寐以求也難以做好的事，如今卻是輕而易舉。”</p>

田計動作很麻利，一切都是熟工，三下五除二，就是一批十幾個泥質兵人，擺在王厚的麵前。這些泥兵人姿態各異，惟妙惟肖，有的騎馬，有的步行，簡簡單單的幾刀，卻把軍中男兒的氣概雕了出來。</p>

王厚輕輕拿起一個小兵，放在沙盤中秦州城的位置上，“秦州有兵近六千，分屬十四個指揮，其中騎兵兩個指揮，剩下的都是步卒。”</p>

他緊接著又拿起另外一個兵人，放在甘穀城的城防處上，“這是甘穀城的兵。甘穀城總計有八個指揮，兩千五步卒，四百騎兵。”</p>

第三個兵人放在水洛城，“水洛城中有兵兩千，五個指揮。”</p>

第四個兵人放在古渭寨，“這裡守著兩千步卒，另外最近又多了三個指揮的蕃落騎兵。”</p>

看著王厚在沙盤上，做著有些幼稚的遊戲，韓岡突然醒覺。軍用沙盤的真正用途，不是拿給天子看，也不是用來攻擊政敵，而是在開戰前，進行戰事得失成敗的計算，並且對戰術計劃拾遺補缺。</p>

看起來自己的真是有些糊塗了，連沙盤最大的用處都忘了利用。有了沙盤，也不用在戰前烤烏龜殼來判斷吉凶了——雖然是殷商時的事了，但在此時，為將帥者還是要學著算命的技術。在武經總要中，專門有一章在說該如何占卜勝利。</p>

“處道兄。”韓岡上前一步，“這沙盤不是這麼用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