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想到,一個九境大劍師會蹲在黑武世子身前的牆後,一直蹲著,一直等待機會出手。
也沒有人會想到,另一位九境大劍師會假扮成疏勒的窮苦少年蹲在牆角瑟瑟發抖,一直蹲著,等機會出手。
也許這完全不符合中原武林對於宗師地位的認知,也不符合中原武林對於宗師品行的認知。
然而,事實上這樣並不能被譴責,而且譴責對於劍門的人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
劍門的人似乎更知道廝殺也好,比試也罷,是為勝負還是為生死,手段光明不光明根本不重要。
他們要的隻是結果。
在中原九境大劍師的地位一定堪比超品強者,這樣的人在中原人看來就一定要有超凡脫俗的氣度。
就算以真正的實力去和謝宣積與嵇笙交手,那最終戰死的可能依然是那兩位龍虎山的道人,一品的強者,距離九境大劍師終究還是差了些。
可是為什麼一定要有氣度呢?
這是殺戮場。
其實也沒有人去想過,一位九境大劍師竟然是個矮子,和疏勒十二三歲的少年個頭差不多,你不能稱他為侏儒,但他也絕非是黑武人的典型相貌和體質。
這個小個子九境大劍師在黑武江湖上有一個讓人聞之喪膽的綽號......屠夫夜廷斯。
六年前,黑武一個江湖宗門為了壯大實力,暗中派人在黑武鄉村之中搜羅有天賦的少年。
這個宗門最多算是個中等級彆,有不到兩百名弟子,在當地也有一些特權,可是與劍門這樣的龐然大物相比就像是一粒沙與一座島。
夜廷斯隻要下一個命令,就可以讓這個宗門在江湖上消失,可他沒有,他喜歡自己動手。
且,不是那種如神降臨一般的做法。
他裝作一個乞討者,用了十天的時間才和這個宗門之中才來的一個少年熟悉起來。
他哀求少年帶他去宗門裡看看,他說自己一直有個習武的夢想但因為身體不好所以總是被拒之門外。
那少年可憐他,就偷偷帶著他進宗門,他也信誓旦旦的告訴那少年說,我不會偷東西也不會讓人看到,我隻是想進去看看。
少年領著他進入宗門之後,給他介紹著宗門內的一切,這裡是廚房,這裡是茅廁,這裡是練功的地方,那裡是睡覺的地方。
夜廷斯竟然哭了。
他說他身體殘疾,所以被人歧視,如果他能練功就好了,他就可以在彆人麵前挺胸抬頭。
他的戲他的演技,是那麼的精湛。
他哀求少年,能不能帶他去見門主,他隻想在宗門裡做一個雜役,不要工錢,隻要每天給他一頓飯吃,他願意為宗門把裡裡外外都打掃感覺,順便看看彆人是怎麼練功的。
少年扛不住他的哀求,帶他去見了門主,門主一看到這個矮子就覺得不舒服,但看在那少年實在誠心所以答應下來。
於是夜廷斯一刀將門主捅死了,當著那少年的麵,當著不少弟子的麵,他笑的前仰後合。
然後他殺光了除了那個少年之外的所有門人,臨走之前還拍拍少年的肩膀說你是一個好人,好人是有好報的,我不殺你,這就是你的好報,你不要懷疑你自己是不是好人,你看,如果不是因為你是一個好人他們都不用死。
他揚長而去,留下那個少年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所以當夜廷斯偷襲殺死兩位龍虎山道人的時候,他其實沒有什麼得意甚至一點興奮都沒有。
相對於很早之前與少年拉著手走進那個宗門的傑作來說,今日偷襲殺死兩個人簡直......沒有一點成就感。
還是那個少年不死但是絕望的眼神讓他喜歡,回味這些的時候他恰好看到了九慈的眼神,於是,他來了興致。
身負重傷且已力竭的九慈道人躺在地上,隻能用怨恨之極的眼神看著夜廷斯。
所以夜廷斯感興趣了。
他問:“是因為你熟悉的人死了,比你自己死了還要痛苦嗎?”
說著話的時候,他轉身看向了還在廝殺的兩名青衫客。
“我再試試。”
夜廷斯轉身走向那兩名青衫客,他手中那柄奇怪的劍一下一下的甩著,發出猶如揮舞柳條一樣的聲音,而看他的背影也真的很像是一個甩著柳條的歡快少年。
可是當在他麵前的人,那些圍攻青衫客的漠北武士,一個一個倒了下去,每個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條紅線。
“嘿!”
就在這時候他聽到身後有人喊他。
夜廷斯回頭。
木塔上,那個已經斬殺了六位一境大劍師,兩位二境大劍師,一位三境大劍師,以及數十名劍門弟子的年輕的禪宗大和尚,站在那,微微搖晃。
“侏儒。”
向問朝著夜廷斯勾了勾手指:“你過來,我蹲下和你打。”
夜廷斯臉色驟變。
向問說:“中原......大寧棲山禪院堂頭和尚向問,代表禪祖......操-你-媽。”
夜廷斯飛身而起,那細細的奇怪的劍在半空之中似乎是抖了一下,劍尖上劃出一抹淡淡的銀芒,向問禪師胸前的衣衫就裂開了一道口子,血跡浮現。
可夜廷斯即將飛身到木塔頂端的時候,肩膀上也毫無征兆一樣出現了一個血洞。
向問禪師真的蹲了下來,看著夜廷斯笑道:“孩子,見識過禪宗無相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