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歡快且擁擠的馬車在官道上噠噠噠噠的奔騰向前,在這輛馬車的後邊各方勢力噠噠噠噠的緊跟不舍。
他們好像很害怕葉無坷突然就跑了,也很害怕葉無坷突然就嗝屁了。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突然變得重要起來,卻好像依然擺脫不了小人物自帶的屬性......生死不由己。
刑部主事典從年催馬趕上馬車,並行的時候眼神陰沉的看過來,然後抬起手用雙指指了指自己眼睛,又指了指葉無坷。
“你逃不掉,哪怕你在書院的馬車裡,隻要讓我察覺到你有一絲想逃的跡象,我就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
說完這句話後典從年就催馬加速,一群刑部的人陸續經過,每個人看向葉無坷的眼神裡,都是濃濃的不友善。
大奎道:“那個醜種是什麼意思?指指他眼睛又指指妹夫是要乾嘛?”
二奎道:“醜種可能是想跟妹夫說,我摳倆眼珠子你要不要?”
葉無坷笑道:“不要。”
二奎道:“那是,咱不要,他想摳給咱咱就要?咱想要不會自己摳去?”
坐在葉無坷旁邊的關外月則在想,這個黑大個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接下來的幾天葉無坷倒是沒被典從年影響,哪怕每天典從年都會故意從馬車旁邊經過一兩次。
葉無坷就像是個移情彆戀比放屁還快的渣男浪子,不停的愛上沿途不同的風景。
上午還在說這山河是他所見風景之第一,下午就指著一片湖說這簡直就是人間絕色。
他完全沒有逃離的心思,也完全不像會擔憂未來,他像是一隻終於長大了可以四處去玩且還沒被嘎蛋的小公貓,眼睛裡都是美好。
每到一處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典從年就會出現在葉無坷不遠處,那雙眼睛帶著仇恨似的死死盯著少年,某些時候他眼神裡如同佩了刀一樣想把這少年當場殺死。
哪怕葉無坷隻是想找個隱秘些的地方撒尿,刑部的人也不會讓他離開視線。
葉無坷忍不住想,如此盯著,那會不會連鳥兒的尺寸都被刑部記錄在冊?
禦史右台趙康的隊伍則始終在稍遠些的地方跟著,沒有靠近但同樣盯得很緊。
而消失的器叔一直都沒有露麵,不知道去了何處。
天快黑的時候馬車在一個鎮子裡停下,這裡沒有官驛,鴻臚寺的關大人照例帶著兩個隨從離開,去尋合適的住處。
葉無坷看到村邊舊屋外的籬笆牆上薔薇已生出花苞,他走到近前仔細看,清晰處是籬笆與花,迷離處是少年與她。
高清澄一定是在布局什麼,葉無坷是這布局之中極為重要的一環,但這並無誰利用誰一說,不入局的少年如何能從無事村一步就跨到長安城?
就在葉無坷愣神的時候,沐山色邁步過來,直接掐了一枝將開未開的花苞,插在一個空酒罐裡。
葉無坷看向沐山色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還沒開。”
沐山色回答:“我喜歡嫩些的。”
葉無坷看向這位正經書院出來的先生,怎麼都覺得這話不正經。
沐山色一臉無所謂:“花泡在水裡才會開的更鮮豔。”
葉無坷問:“先生是想指點我什麼?”
沐山色無動於衷道:“你又沒給錢,我為何要免費指點你什麼?”
葉無坷笑著搖頭,他在算計錢與沐山色孰輕孰重,雖然他覺得沐先生來接他和高清澄一定有關,所以他猜測,沐先生也一定和他有些話要說,但......他一個銅錢都不想掏。
沐山色見這少年搖頭的樣子卻莫名其妙的懊惱起來:“蠢。”
然後轉身就走了。
葉無坷心疼的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塊銀子扔在地上:“先生,你的銀子掉了。”
沐山色回頭一看,慢悠悠回來,葉無坷俯身把銀子撿了遞過去:“先生真是不小心。”
沐山色嫌棄道:“銀子小了就會容易不小心掉,大的誰會不小心?”
他說:“你想請教的事,我就隨意指點一下......人生在世,就是不斷在可否之間取舍。”
沐山色一邊慢走一邊說話,他回頭看向葉無坷:“長安城裡小淮河大部分地方都是可的,否的不多,若是否的,不去就罷了,沒什麼意思。”
葉無坷迷茫起來:“先生指點的,我不是很明白......”
沐山色道:“你不明白什麼?唔......不明白可否的含義?可拆開是口丁,否拆開是不口,你為何連這都不懂?”
葉無坷更迷茫了:“先生......到底是在說什麼?”
沐山色仔細看了看葉無坷,大概是想看清楚這少年是在裝單純還是真的單純。
“你讓我指點的,不是長安城裡哪裡最好玩?”
沐山色問他。
葉無坷持續迷茫。
沐山色歎了口氣:“我可能對你有什麼誤解,你可能對我也有什麼誤解。”
他拿著花瓶走了,留下了迷茫到不止對書院產生懷疑,甚至對文字都產生懷疑的葉無坷一人繼續迷茫。
“剛才他和你說了什麼!”
就在這時候,典從年的陰寒聲音從葉無坷另一側傳來。
葉無坷側頭看過去,看到了典從年那張死板的臉。
葉無坷回答道:“說一個叫小淮河的地方,還有可否的問題,典大人知道什麼是可否嗎?”
典從年顯然也迷茫了一下。
但他明顯覺得葉無坷是在胡說八道,他再一次抬起手用雙指指了指眼睛,又指了指葉無坷:“千萬彆讓我看到你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