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看重，遊師雄就不會將韓鐘約束在都堂中。</p>

儘管對於絕大多數有心上進的官員來說，這裡是夢寐以求的青雲之階，若得一宰輔垂青，便是飛黃騰達的開始。</p>

可在韓鐘這等有著足夠才乾又向往挑戰的年輕人而言，最危險最激烈的位置，才是他們施展才華的地方。</p>

圈養在中樞，不是看重，而是養豬。</p>

韓鐘今天的態度，已經說明他想要去更危險的地方建功立業。</p>

遊師雄就是從兵鋒中爭出一頭地，韓鐘的父親更是從征戰中起家，看到子侄輩不失父輩氣概，不願坐享恩澤，對此，遊師雄隻有欣慰，隻有勉勵。</p>

但是，遊師雄的觀點隻屬於他個人，樞密院中，有人跟他截然相反。</p>

“子鈞去河東？這是韓玉昆的意思？”同一座小樓內的另一間房間，張璪一聽遊師雄提起，便用陡然變調的聲音質問著。</p>

一些重要議題的都堂會議前，樞密院內部一般會先開個小會，協調一下內部的意見。韓岡離任之後，章惇一家獨大，李承之毫無拮抗之力，銓選、升黜、度支，兩年不到的時間，就陸續被章惇掌握在手中。至於黃裳，常與章惇爭執，隻是沒用，近來都堂內說話都沒人聽，連存在感都沒有了——世間流言，就說是‘黃公嘵嘵，李公諾諾’，一個吵吵嚷嚷，另一個唯唯諾諾，卻是什麼用都沒有。</p>

他們能掌握的，就隻是韓岡離開時，所劃下的底線，而那還是遠在關西的韓岡，用他手中的力量所背書的結果。</p>

章惇強勢如此，西府諸公自然而然就會有合力相抗的趨勢和需求。但這並不意味著西府當真能夠團結一心，與章惇鬥到底。</p>

熊本在河東吃了大虧，更加依附章惇，藉此保住了自己在西府內的位置。有他在，樞密院就無法握成一個拳頭一致對外。</p>

這種情況下，樞密院內部中堅層的官員就顯得十分重要了。樞密們的權力多寡，有很大一部分是通過他們體現出來的。掌握了詳檢房的韓鐘，就處在極關鍵的節點上。有他在，就能徹底孤立熊本。</p>

不過，這也因為他是‘韓鐘’！換做其他人擔任詳檢官，即使立場與韓鐘相同，徹頭徹尾站在西府熊本外的其他成員一邊，沒有韓鐘的身份，能發揮出的作用大概連十分之一都不到。</p>

隻從自身地位的角度來考慮，張璪也不希望韓鐘就此離職。</p>

就算是韓岡親自為他兒子做的安排，張璪也要問個究竟。</p>

他在樞密院十年了，韓岡離任後，完全可以進入中書門下做宰相。當時是與韓岡定下了盟約，又想著與其到東府受章惇的鳥氣，還不如在西府裡稱大。</p>

就算東西府如今以都堂為一體，軍國重事皆會商，但東西兩府的職權範圍還是分得很清楚的。要是在西府還要受章惇欺壓，還不如去做個閒散宰相，回家養老去。</p>

“玉昆說過，若有機會，可讓他家二哥多曆練曆練。”</p>

遊師雄想起韓岡當初離京托付自己時的神情，就有些想笑，父子天性，縱聖賢亦難免，不過當遊師雄問起韓岡，有事需韓鐘奔赴兵凶戰危的地方該如何，韓岡的回答是‘為國事，無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