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機會難得啊。”韓鐘忽然話停筆停，把守在門外的吏員叫進來，將正批複的公文遞過去，“給陳公輔送回去，簡直亂來。”待吏員應命要走，他又吩咐道，“讓陳公輔快點改好，我四點前就要呈遞上去了。”</p>

“又是陝西房？已經不是第一回了。”</p>

“陳公輔太心慈手軟了。”韓鐘道。</p>

“他不是在榆林一口氣殺了三百多鬨事的黑山奴嗎？這還心慈手軟？是膽子變小了吧。”</p>

“這的看他接下來怎麼做了。”</p>

老吏欺官的戲碼，哪裡都少不了。雖說是陝西故人，但自己不強硬起來，韓鐘也不便為他擅作主張。</p>

“不說他了。你這邊當真沒有想法？宗汝霖從遼國回來沒多久，可就是議政了。”</p>

宗澤出使遼國，卻因戰事爆發，被扣押下來。在虜年餘，方得脫歸。不過宗澤在遼</p>

，也不是什麼都沒做。暗中與他勾連結交的遼國大臣不少，更搜集到了許多機密。回來後，宗澤就從樞密院一路升上去，轉年過去，就是議政兼樞密院直學士了。</p>

“也有可能被抓起來嘛。”王寀嬉笑著。</p>

“契丹人沒這個膽子。已經兩年了。”</p>

“……是啊，都兩年了。”</p>

兩年前，繼承法立，韓岡出京。緊接著太後主持冊封太子，世人皆謂天子崩殂在即——不論是什麼原因。但如今皇帝在福寧宮裡活得好好的，隻不過依然毫無所出。</p>

河北之戰也是兩年前結束，以涿州歸宋而告終。雙方暫且休兵，回去各修城防。不過遼國失去涿州之後，對保住幽燕再無信心，大批工廠搬遷到東京道上，鬨出了許多事，幽燕漢人紛紛逃奔南下，許多漢家豪族都遣人入京，約為內應。如今聽聞偽帝耶律乙辛已經病入膏肓，太子耶律隆監國，正四麵出兵，要撲滅此起彼伏的叛亂。</p>

河東方麵的戰事，同樣是在兩年前休止。王舜臣在最後階段領軍出河東，整合了當地殘兵敗將之後，五萬大軍直撲大同，鏖戰月餘，終於拿下了一片廢墟的西京大同。此戰損失消耗皆不在少數，王舜臣心有餘而力不足，已經無力繼續追擊，河東之戰便到此為止。</p>

之後的兩年，河北河東，一時平靖無事。宋遼兩國千人以上的大戰，有過幾次，卻都不是在河北河東。</p>

西北方麵，中國勢力不斷北進。阻卜部落漸次歸附，但一年前，神火右軍受命西征，三戰連滅阻卜三十餘部，十數萬頭顱在阻卜大王府築起京觀，一下又把阻卜人的膽子給打消了，老老實實，不敢再有動靜。連帶著去勾連阻卜的兵馬，也吃了一個慘敗，整整兩個指揮全軍覆沒，折可大、種樸都受了不輕的處分。</p>

越海東向，海軍再次東征日本。這一回，徹底解決了島上的契丹人及其附庸，露布入京，還隻是一個月前的事。損失不大，功勞不小，給章惇漲了很大的臉。</p>

至於其他方向上，一片太平。走了王舜臣，就西域都太平了不少，黑汗苟延殘喘，國中各部都在轉著取而代之的主意，沒誰敢去找不痛快，要從官軍手裡奪回失去的河中之地。</p>

兩年前大戰的消耗，如今也補充得差不多，穩妥一點，明年春來出兵，性急一點，三個月後就能在河北動手了。</p>

這時候出使遼國，目的絕不是和談，而是為了之後的戰爭。</p>

功勞，可就在其中。</p>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對韓鐘的勸誘，王寀搖頭，“做行人亦非我所好。”</p>

所謂行人，亦即使者。行人出使，可觀敵國之君臣：左右執事，孰賢孰愚？中外近人，孰貪孰廉？舍人謁者，孰君子孰小人？得其情，因而隨之，便可就其事。</p>

“這可是大功啊。”韓鐘歎息，旋又問道，“十三叔欲為何事，參謀軍事，還是籌措武備？”</p>

王寀一揮手，揚聲道，“若能統虎賁，總六軍，征伐不臣，成先君之盛業，自當優而為之！”</p>

“…………”</p>

“哈哈。”王寀一聲笑，衝一臉不以為然的韓鐘擠擠眼睛，“我要是這麼說，是不是會被罵回來？……人貴有自知之明，我雖狂誕，也不敢妄造此言。”</p>

“我自幼喜文不喜武，北討之事，非吾能及。”王寀笑笑，“不過我觀今日之世，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