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韓岡似笑非笑的表情，韓欽立刻就警覺了起來。就像了感覺到威脅的狗，耳朵尖的毛都豎起來了。</p>

這幾年來，隻要不是黃裳這樣可能要談及軍國重事的客人，尋常麵客，韓岡就會時不時的把兒子招過來做陪——這也是士大夫家的通例，隻是韓岡把兒子叫出來稍微早了一點。也不僅僅是待客，韓岡隔三差五的就會丟幾個小案子，主要是家裡的各項營生，田產、莊園、工坊、船隊、商鋪等方麵的事務，按韓岡的說法，孩子們年紀大了，也能家裡分擔一點公私事務了。</p>

但在韓欽幾兄弟眼中，這些事就是父親給出的考題。一言一行，每一個判斷，都會在事後被韓岡給予評判，如果有什麼錯誤的地方，少不了被拉出來細細分析。其他兄弟還好，唯獨韓欽，對這種事可是頭疼極了，因為在分析過後，還會被要寫一篇一千字以上的心得。</p>

多少個晚上，韓欽都是牙齒磨著筆杆子，在燈下苦思冥想，這份罪，他今天可不想……不，是哪天都不想。</p>

韓欽小心翼翼的斟酌著回話，“兒子不是說他膽小，而是席昱身為命官，每日見人不少，如今又是身荷重任，卻在大人麵前進退失據，著實有些可笑。”</p>

說完，他偷眼看著韓岡，等待評分。</p>

韓岡就搖搖頭，讓韓欽心涼了半截。</p>

“四哥，你過去可知道席昱此人？”韓岡一副慈父教子，諄諄教誨的態度。</p>

韓欽搖了搖頭，宰相家的司閽都不會將一個百司主簿記在心上，又何況宰相家的衙內。</p>

“現在呢？”韓岡繼續問。</p>

這個問題，韓欽就有肯定的答案了，方才才見過的，“厚生司主簿，現今在白馬縣管勾防疫事。”</p>

席昱是厚生司的主簿，這一次厚生司的京外防疫工作，他負責管勾開封北界。他今天回京，就趕著往韓岡府上來了。</p>

“你是第一次見他，隻這一麵，便認定他的為人了？”</p>

不會看人的指責，韓欽可不敢認，連忙搖頭，韓鉉也覺得父親說得過分了點，連忙幫著回護，“大人，四哥隻是覺得他的膽量小了點。”</p>

韓岡失望的歎了口氣。恨子不成材，可能是絕大多數父親都會有的心情。不過他一貫奉行機會教育，找一個機會就教育一番，總比單純發恨有用</p>

“五年以來……”也是被韓岡教訓的次數多了，韓岡這麼一開口，韓鉉、韓欽就習慣性的站直了身子，“天下亡者過百的瘟疫十七起，席昱為領隊，率厚生司組織的防疫醫療隊趕赴疫區有十起，剩下的七起，不是他不去，而是沒時間去，因為他都在其他疫區做事。三哥、四哥……”韓岡衝著兩個兒子，帶著質問的語氣，“你們覺得這樣的人膽小嗎？”</p>

兩位年輕人都不敢說話，安靜的搖頭。他們都很清楚，自家父親一直都很反感外行人指手畫腳這種事。席昱多年來在疫區出生入死，要說他膽小，除非是同樣出生入死過的人來說才夠資格。</p>

韓岡也不指望自家兒子這時候還敢爭辯。</p>

“我見過怕蚓蟲的人，線那麼細的都怕。”韓岡拿手指比了比，“釣魚都不敢拿蚓蟲穿魚鉤，但他從軍五十年，上陣七十餘，手上的斬首都有三十個了。”他頓了頓，“他是為父的外祖父，你們的曾外祖。”</p>

“啊！？”三個聲音同時響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