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惶惶寒鴉啄且嚎 中(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898 字 7個月前

“這麼說,龔原已經走了。”</p>

章惇拿著杯蓋撇了撇浮起的茶葉,喝了一口。微澀的茶水,讓喉嚨舒服了許多。</p>

身著紅衣的家丁應聲:“是。”</p>

章惇放下茶盞,“是回家了?”</p>

“龔管勾雇的馬車,走的不是去新城城東廂的路。”</p>

“哦,那他是去哪裡?”</p>

“隻看到他往朱雀門的方向去了。”家丁臉色微變,躬身道:“這是小人的錯,沒有遣人追上去。”</p>

“算了,這本也不是你們的差事。找個認識龔原的人,去城南驛問問,從潤州來的呂知州去哪裡了。”章惇揮了揮手,“快點去辦。順便叫餘富進來。”</p>

家丁退了下去,章惇又端起了茶盞,忽的一聲冷笑,“就知道是這樣。”</p>

餘富很快就過來了,麵色如常,仿佛平時一般。</p>

待他行了禮,章惇就笑道:“今天的事辦得不錯。”</p>

餘富欠身,然後靜靜的等待吩咐。對此,章惇更加滿意。今天的這件事,確切點說,是辦得很好。</p>

餘富並非是擅作主張。</p>

哪家的司閽是主家的心腹人才能做。餘富雖不是章惇的鄉裡,但從荊南開始,就是章惇的親兵,從荊南到廣西,章惇出征時他就守在帳門外。</p>

不是秉承了章惇的吩咐,他如何敢自己做主?</p>

龔原之前就已經與禦史台一起上書,章惇當時就知道了。之後,開封府對龔原書信的處置,章惇也在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p>

了解龔原的性格,了解他收到的冷遇,那龔原會找誰來泄憤,自然不難猜測。</p>

本是章惇命餘富晾他一陣,觀其行止,餘富便把事情做到十足十,且話裡話外皆抓住了道理,不讓上麵的章惇難做,</p>

“你跟了我也有好些年了,當年在荊南,沒餘富你守在外麵,我也不能安心下來睡覺。有你守著我章家的大門,也是。不過以後就不用站了,坐吧!”章惇笑道。</p>

不管怎麼說,餘富都是讓一名進士難堪了,尊卑有彆,要是章惇還堅持用他做司閽,不免惹人詬病。所以餘富不方便再出現在京師,但他本來就準備給餘富更重要的差事,這一回讓餘富離開,隻是順水推舟。</p>

…………………………</p>

看著眼前怒氣勃發的一張臉,呂和卿明白,這是一個機會。</p>

章惇在首鼠兩端了許久之後,看起來已經有了決斷。被拉出來證明他決心的,或者說,做投名狀的,龔原不是第一個,想來也不會是最後一個。</p>

章惇這番做作,一半給東府看,另一半,分明做給金陵那邊,和還跟著金陵那邊的新黨成員看的。</p>

‘要麼跟我走,要麼跟他走。’</p>

在章惇在朝中支撐多年之後,新黨勢力大半歸於他手,現在已經不需要老人在後麵指手畫腳,即使自立門戶,也不擔心沒人跟從。</p>

隻是不知金陵那邊,在聽明白章惇想說的話之後,到底會是什麼想法,又會怎麼做?</p>

呂和卿不知道,可他知道,至少王安石幫不了龔原。</p>

王安石為了保住龔原留在京城,費了不少功夫,不僅跟章惇,還找了韓岡,請他不要再繼續窮追猛打。</p>

龔原被趕出禦史台,韓岡正是幕後黑手。龔原帶著禦史台眾人,剛咬過韓岡幾口,韓岡狠命踹他一記,龔原都叫不了冤。</p>

可王安石說了話,韓岡隻能給他麵子。</p>

將龔原踢出禦史台已經是不小的懲罰,放他回國子監不是大事——監中的新黨成員多一個少一個都影響不了大局——若這點要求都不答應,韓岡與王安石的翁婿之情也就到了頭。</p>

隻是韓岡給了麵子,龔原再不知死活的話,王安石再想說話,韓岡也可以不加理會了。</p>

但呂和卿又怎麼會為龔原著想?對龔原的話不住點頭,義憤填膺的心情更是溢於言表,“餘富那廝我也見過,對人頗無禮,就跟他主人一樣。章惇驕狂,如今正得誌,誰不讓他一頭?”</p>

不過他心中,卻是藏了太多幸災樂禍的情緒,‘喪家之犬,有本事去金陵嚎去。’</p>

麵子是相互給的,真說起來,龔原儘管是個文官,可終歸不是現管,軍巡院那邊已經是給足了龔原麵子,自古道拿人拿贓、捉奸捉雙,軍巡院做得也沒錯,捉了人,怎麼不把證據拿走,不能確定的情況下,多拿一些也正常。現在受了龔原吩咐,人放了,東西也還了,少了一點,做罰金都不足。這樣還不滿意,那就彆怪其他人不給麵子了。</p>

“於今得誌猖狂的,可又豈止一個章惇?”龔原長聲歎息。</p>

“陋寒之家,窶人之子,故而隻知錙銖之利,而不見大義。又狂妄而不進忠言,國事敗壞便源於此。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南征大理勞民傷財,以正大理君臣綱常為名出兵,最後卻是奪人土地,從今而後,朝廷可還有臉麵說遼人是非?又如何匡正藩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