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不過大哥去了橫渠書院，還不是要先抹幾天桌子？苦活累活，本都是新來的差事。”</p>

雲娘一下捂著嘴，想笑不敢笑，後麵的使女也有差點笑出聲的。</p>

周南卻沒笑，她依然不能安心。當初宮變，可就是因為前夜是兩個謀逆的宰執值守，才差點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後果。</p>

讓下人們先退了出去，她低聲問，“官人，當真不要緊？”</p>

“有王君萬在，中書那邊還有宗澤值守，怕什麼？”</p>

韓岡終於把自己的底氣給說了出來，他也不想自家的妻妾都惶惶不安。</p>

王君萬是張守約的老部下，也是韓岡的老熟人。前些日子，王厚升任了三衙管軍中排在最後的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在北庭立了些功勞</p>

的王君萬便接替了他的位置，擔任東上閣門使。</p>

這兩年，皇城內的差事，至少有一名會是來自於西軍的將領擔任，王君萬便是最新的一個。</p>

王厚、李信先後升任或出征，但在宮內，韓岡不缺執掌兵權的門人。不說西軍，就是京營禁軍，當年河東禦寇，也有多人在韓岡麾下聽命，在韓岡手中，升官發財的為數眾多，隻靠舊日的威信，他想做點什麼都有人聽他的吩咐。</p>

更不用說，中書門下今日值日的還有宗澤，更有多少想討好韓岡的堂後官，真要出了什麼事，韓岡必然第一個得到消息。</p>

在內院換了衣服，若是往日，韓岡稍事休息，就會去外院麵客。但今日，太皇太後去世，一應應酬也就要歇上一歇了。要不是王旖出去了，家裡也可以難得一次的輕鬆一個晚上。</p>

換完衣服，韓岡先去了一下書房，出來時，手裡拿著幾封信。</p>

“是大哥的信？”</p>

“就是大哥的。”韓岡揚了揚手中的信，“素心，看過了嗎？”</p>

嚴素心搖了搖頭，韓岡沒允許她看，她怎麼可能拆信先自己看。</p>

“大哥怎麼樣？”</p>

韓岡子女眾多，但家中的老大，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縱然對待子女，他都會說兩句狠話，但親生的兒子，怎麼能不掛念？</p>

“大哥一切還好，成績也不差。”韓岡看著信，“倒是瑞麟了得，上一會射獵，硬是射殺了一匹狼。”</p>

“狼？！”嚴素心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p>

“不要擔心。”韓岡搖手笑道，“隻是一匹而已，僧多粥少，能搶到這一匹，是瑞麟的本事，”</p>

種家、姚家，七八家將門的子弟都在院中屬於軍事的科目比重，並不比其他科目要少。尋常的射柳不說，田獵也都按季舉行。書院之中多少學子，都要參加射獵。突然間發現了一匹狼，幾百人一起打狼，王祥說是射中還不如說撿到更合適些。</p>

但聽見韓岡誇獎王厚的兒子，周南就不禁臉上帶了笑意。</p>

嚴素心偷眼看這周南，見她笑起，也跟著笑道：“瑞麟越好，南娘就越高興。這麼著緊女婿啊？”</p>

“我們做父母的沒辦法陪著他一輩子，隻能靠她的夫婿了。南娘，待會兒春天的衣服，可要讓人給他們帶去。”</p>

“哪一件？”</p>

韓岡在中間插了進來，讓人去取兩人的新春裝。</p>

很快衣服就拿了來，韓岡的手指在衣角撚了一下，“手感這麼細……是隴右的細棉布？”</p>

韓岡也分不清棉布是不是自家的，但他知道，這個手感很細，不是普通市麵上能買得到，感覺上就是隴右的。</p>

“是不是隴右的不清楚，但肯定比江南的好。”</p>

儘管大量采用機器輔助，隴右棉布有著巨大的生產成本優勢。但運輸成本上的差距，使得隴右棉布的最終成本，隻比江南棉布的成本略低一成而已。不過隴右棉布，在市麵上，就是賣的比江南棉布更貴一點。</p>

早前江南棉布的售價因為京泗鐵路貫通，價格下降了一成有餘，甚至還有繼續降價的餘地。而最普通的隴右棉布，其每匹的價格經過不斷調整，如今要比等級相當的江南棉布高出三五十文的樣子。這個差價，沒有大到影響到世人購買時的選擇，同時還體現了隴右棉布的品牌價值。畢竟最高檔的棉布，甚至能與蜀錦相當。</p>

隴右棉布如今早就成了一塊閃亮亮的招牌。同樣的質量，一匹隻差三五十文的話，世人隻會去買隴右棉布。而且市麵上還有一種專供軍中的三層錦，以其厚度為名，雖不如民間傳說的結實得可以做盔甲，但做內甲卻是不差。沒人不喜歡結實耐用的衣衫。這三層錦從來不出現在市麵上，隻有軍中發下。在市井中隻有偶然得見，卻已經能夠抵得上普通的三匹棉布的價格。</p>

而江南出產的棉布，供給軍中時，卻是愈見輕薄，軍中士卒，得隴右布則喜，得江南布則怨。尤其是京營禁軍，一見江南布，便怨聲載道，縱使被強行彈壓下去，也還是記恨於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