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瞥了眼韓岡還拿在右手中的鐵骨朵——韓岡在穿衣抻袖時都隻是將骨朵換個手，都沒放下來——走到了韓岡的左手邊。章惇早就見慣了死人，但看見蔡確的死狀也不禁心中發涼，更休提從來都沒見過血的班直了。</p>

在台階頂端一站，章惇就盯著旁邊的兩名禦龍骨朵子直禁衛，“你們還站在這裡做什麼？放著眼前功勞不要，禦龍骨朵子直的人</p>

都是這麼沒出息？！”</p>

隻吼了一聲，兩名禁衛便慌忙一前一後衝下了台階，加入了張守約的麾下。</p>

韓岡微微苦笑，他還指望他們給自己擋箭呢，章惇卻將人給趕了下去。若是有人瞄準上麵射擊，可就要靠反應速度了。不過這話可不方便在現在說出來，更不能將人給叫回來。</p>

章惇說得不錯，方才他在殿上能壓製住班直，宰相伏屍當場的場麵至少占了三分。領著滴著腦漿的骨朵，韓岡本人毫不在意，解剖的屍體他看了不知多少，可從來沒見過這等血腥場麵的班直，回去後連隔夜飯也能吐出來的人不會沒有。大部分也的確都給嚇住了，當然更加畏懼韓岡。</p>

這就是拿著天下最多俸祿的班直，曰常收入比起戰功卓著的西軍還要多出許多，更不用說那些苦哈哈的廂兵了。可真要打起來，廂兵中不缺亡命之徒，西軍更是好勇鬥狠，自幼見慣了血雨腥風，根本不怕什麼皇城司親從官，而班直禁衛，能不手忙腳亂就不錯了。</p>

當年太宗皇帝就做錯了。他攻晉陽城不下，班直請戰，他卻舍不得讓他們上戰場。班直禁衛無不是勇武之士，不當值時便艸練武藝、陣法。隻要見了血，必然是天下有數的強軍。如今卻圈禁在皇城裡，狼都給養成狗。</p>

肯定要改一改了。韓岡腦中轉著和現在完全不相乾的念頭。</p>

“怎麼樣了？！”章惇仔細觀察著下麵的戰局，一邊順口問著韓岡。</p>

方才皇城司的叛軍前後脫節，這邊沒有趁機迎上去是個失誤，不過形勢依然有利。大慶殿這邊隻要守住上殿的台階就行了，而石得一則必須攻破防線將太皇太後給救出來。目標的難易度天然就有巨大的差距。</p>

“都一樣沒見過血，就看指揮和訓練了。”韓岡說道。</p>

班直中的成員，各個身強體健、孔武有力。沒經曆過戰陣是塊短板，但對麵的情況也一樣。至少力氣上不會吃虧。</p>

在張守約的指揮下，幾十名班直在台階上已經分出了前後次序。整支隊伍進退有序，在看到敵軍攻上來時，還能好整以暇的做出合適的應對。</p>

“殺了石得一，就是節度使！”</p>

班直們雖是儀衛，但正好是儀衛，才會人人穿上重甲，皇城司根本就沒甲胄。而且皇城司親從官從來沒有過戰陣的訓練，班直卻是曰曰艸演，比三兩曰才得一次艸練的京營都強得太多。</p>

在張守約和郭逵指揮下，這些在章惇口中連鵝都不如的班直，表現都還算得上不錯。將頭盔的麵罩一放，拎著兵器就上去了。麵對韓岡這個級彆的宰輔，他們心中沒底，但換作是曰曰都能見到，從來都看不起的皇城司親從官，那就另一回事了。</p>

石得一大呼小叫，但他麾下的皇城司親從官們卻漸漸不支。裝備不如人，指揮不如人，訓練不如人，地勢也不如人，本來就是必敗之局。</p>

而且班直心中都有些底，背後是滿朝文武助陣，縱然沒有太後、皇帝，重立一人也簡單。加上有郭逵、張守約指揮，韓岡、章惇壓陣，這個陣容實在是太過奢侈，就是遼國當年入寇，耶律乙辛都沒享受到。</p>

至於站在親從官們背後的是誰？區區一閹豎！</p>

韓岡眼睛突然眯了起來，連話也沒說，直接振臂一揮，將手中的鐵骨朵用力的投了出去。</p>

還沾著宰相鮮血和腦漿的鐵骨朵脫手而出，飛向下麵的皇城司叛軍中。</p>

“玉昆，怎麼了！？”章惇茫然不解，急聲問。</p>

“去！”</p>

韓岡盯著鐵骨朵的落點，見沒有擊中目標，不滿的嘖了一聲。手腳卻很麻利的將章惇向後拉。</p>

鐵骨朵隻擊中了一名叛軍的胸口，砸得他向後一個倒仰。不過他倒下去的時候，背後的一人暴露了出來。那人雙手拿著一件兵器，卻是讓人極為熟悉的。</p>

“神臂弓！”幾聲尖叫同時響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