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蔡確。</p>
在韓岡的眼中,蔡確在這場政變中的地位,絕不在高太皇之下,同樣是不可或缺。</p>
並不是坐到了禦榻上,便是皇帝了。向太後和趙煦的權力,來自於先帝趙頊的授權,又得到了群臣和天下士民的公認。</p>
現在高滔滔以武力坐了上來,沒有名正言順的權力讓渡,就隻能靠文武百官的認同必須有蔡確、曾布、薛向以宰輔的身份,帶領群臣向參拜,認同了她的身份,如此一來,君臨天下億萬子民,指揮百萬大軍的權力,才會拿到高滔滔的手中。</p>
在這中間,作為宰相的蔡確最為關鍵,是曾布、薛向所不能比。宰執雖並稱,但在製度上,宰相的地位要遠遠高於執政。無論是從待遇,還是從官階,都差之甚遠。</p>
殺了趙孝騫,高滔滔還能拿出另一個孫子,殺了趙顥,更是沒有一點意義。</p>
隻有殺了太皇太後和蔡確,才能將懸崖邊的局麵扭轉過來。而孰難孰易,不問可知。</p>
看了眼前幾曰還同席飲宴的宰相,韓岡心神稍放,已經成功了大半。</p>
此時,殿中已亂作了一團。</p>
“來人!殺了這喪心病狂的賊子!”</p>
“來人,殺了他!快殺了他!”</p>
太皇太後尖叫著,與她兒子的吼聲合在一處,還有曾布的驚叫,“救命!救命!”</p>
殿中禦龍四直的禁衛終於有了動作,一個個聽話的向韓岡撲來。</p>
韓岡一聲暴喝,衝著所有的班直:“殲佞已然伏誅,天子與太後尚在,你們到底聽誰的?!”</p>
對的。</p>
天子和太後還在人世、</p>
主心骨還在,也就意味著還有效命的對象。</p>
方才韓岡的質問,用意就在此處。</p>
當時不論太後和小皇帝是否還在人世,高滔滔和蔡確都不能承認已經先殺了他們,隻能之後再找借口。而他們的回答,殿中的所有人都聽到了。</p>
“殺了他!”</p>
“快殺了他!”</p>
必須儘快殺了韓岡,否則王安石一動,局麵就要徹底崩潰!</p>
“殺了韓岡!”</p>
趙顥指著韓岡,嘶聲力竭。高滔滔也在嘶喊著。</p>
殿中的班直們在短暫的猶豫之後,還是圍了上來。</p>
他們都已經從了賊,哪裡還有退路?</p>
趙顥興奮得都要結巴起來,不停地重複著,“殺了他,殺了他!”</p>
轟的一聲,炸響在趙顥腳邊。驚得這位二大王差點給噎住。</p>
低頭看去,一支鐵骨朵當啷落地,趙顥腳邊的金磚上出現了一圈裂紋。</p>
這是從殿門處飛過來的武器。</p>
隻見一名低品的武將提著鋒刃帶血的腰刀,向韓岡這邊疾衝過來。</p>
另一人跟在後麵,左手骨朵,右手腰刀。</p>
李信!</p>
王厚!</p>
但兩人離得太遠,已經來不及再趕上。</p>
可麵對就要圍上來的班直,韓岡依然不動,隻抬頭放聲:“列祖列宗在上,臣韓岡以全家姓命為誓言,今曰之事,</p>
隻誅首惡蔡確、趙顥、石得一、宋用臣!自此刻起,不從逆者皆有功無罪。如違此誓,天人共戮!”</p>
韓岡的發誓讓班直們腳步稍緩,韓岡在民間的聲望,當朝無可比擬,在軍中亦是人人敬服。他立下重誓,動搖了班直們的心。</p>
“笑話!誰會信!都想死不成?”趙顥大吼著,“快殺!”</p>
高太後也尖叫著:“誅殺韓岡此獠,便封節度使!”</p>
“王平章!”韓岡衝著王安石大叫道,“還不立誓!”</p>
王安石毫不猶豫,“曆代祖宗在上,臣王安石於此立誓,今曰之亂,隻誅首惡,餘者不問。自此刻起,不從逆者皆有功!擒殺首惡者,節度使!”他盯著班直,怒吼著,“你們還不退下!”</p>
積年宰相,平章軍國,王安石的威望更壓人一籌。班直們尋常見太皇太後極少,見王安石的次數卻多得很。</p>
他與韓岡先後立誓,又是一喝,班直禁衛紛紛停下了腳步。</p>
畢竟他們並非參與到政變其中,隻是聽命而已。而宰相積威,更是讓他們肝膽俱寒。</p>
隻有一名禦龍直的成員依然提著刀衝了上來。</p>
“韋四清,領頭的是你!”</p>
張守約在下麵驚叫,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禦龍直的都虞候衝到了韓岡麵前。</p>
韓岡沒有與這位都虞候比較武藝,一支長劍疾飛而來,穿透了韋四清的小腿,讓他撲倒在韓岡麵前。韓岡隨即抬起一腳,正中劍柄,讓他痛暈了過去!</p>
韓岡沒有給政變幫凶補上一錘,衝沒再失手的李信點點頭,轉頭望著韓絳,“韓相公!”</p>
“快上啊!殺了韓岡,就是節度使!”</p>
趙顥瘋狂的叫著,讓幾名班直猶猶豫豫的又開始前進。</p>
韓絳也沒有第一時間回應。</p>
“子華!”王安石一聲大叫。</p>
回望著幾十年的老友,韓絳歎了一聲,又點了點頭。</p>
都這麼多年了,這一回,還是奉陪到底好了。</p>
他剛剛開口,對麵的章惇,卻也跟著一並高聲發誓。</p>
“祖宗在上,臣韓絳以全家男女為誓言……”</p>
“臣章惇在此立誓,今曰隻誅首惡,脅從不問。自此刻起,不從逆者有功無罪。殺石得一、宋用臣者,節度使。如違此誓,天人共誅!”</p>
王安石、韓絳、章惇,東西兩府領頭的重臣,都跟著韓岡紛紛立誓。絕不會秋後算賬。隻要不再附逆,便是有功無罪。</p>
班直們終於停下了,比起高滔滔和趙顥,王安石、韓岡、韓絳、章惇的威信可是要高得多,得到了他們支持的太後與天子,又豈是高滔滔、趙顥可比。</p>
“你們還愣著什麼?還不去殺了他!!殺啊!殺啊!”趙顥幾乎要發狂了,“石得一!石得一!快進來誅賊!”</p>
“閉嘴!”韓岡回頭怒喝,閃著血光的鐵骨朵遙遙指著趙顥,“我們在討論明煮,沒你說話的份!”</p>
一聲嗬斥之後,他又回過頭來,對著殿上群臣:“何人可為萬民之主?篡逆之賊?還是先帝的骨血,奉詔書,已經登基、稱製的天子、太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