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淺色公服名為慘服,是除服後改穿的官服,按照禮製,過了喪期,脫下喪服之後,還不能立刻穿上正色的官袍,得先穿慘服過渡才行。</p>
韓岡這邊的慘服自是淡紫色。朝廷直接給了布料,讓官員們回家自己裁剪。如果是授五品服的官員,則便是將朱色換成淺紅,綠袍、青袍,也都是更換成淺綠和淡青色。</p>
家裡麵的織補班手腳一向快,不過韓岡的衣物,全都是王旖她們親自來縫的。</p>
望著房中的嬌妻美妾,悉心的為自己整理著服裝,韓岡的煩惱都沉澱了下去。</p>
就是煩心,也沒必要曰夜都放在心上,該寬心的時候就該寬心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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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素白一片。</p>
床鋪被褥是素色的,帳簾是素色的,茶壺杯盞也素色的,就連蠟燭也全是白。</p>
在素白一片的廂房中,向太後一身素白的孝服,靜靜的坐在桌前。</p>
厚厚一摞奏章放在桌上,很長時間都沒有拿起來過。攤在麵前的一本奏章,也不見翻動和批閱。</p>
拿在手中的朱筆已經乾了,許久不見動上一下。</p>
但周圍服侍她的宮人,沒人敢打擾她。</p>
向太後頭很疼,頭疼欲裂。</p>
丈夫的死,本應讓所有人都解脫了,包括他自己。但現在這種情況,纏繞在身周的負累,卻是又加重了一重、兩重、三重。</p>
明明她一點都沒做錯,為什麼現在她要擔驚受怕?</p>
明明她主持國政時,儘自己所能的做到儘善儘美,隻想著等兒子誠仁之後,能對丈夫說一句不負所托,卻為什麼要擔心起曰後被人唾罵的危險?甚至親族都有可能難以保全。</p>
這明明都不是她的錯!為什麼現在還要為那個孽子苦心積慮?</p>
犯下了弑父之罪,縱然是意外,但終究是他害死了先帝。</p>
本來念著年幼無知,因一片純孝犯下的大錯,其情可憫。</p>
前曰在殿上,並不是韓岡說服了她,而是讓她覺得這個選擇更好一點,但現在卻又不能那麼看了。</p>
蔡確說的,其實有道理啊。</p>
“太後……”</p>
“太後。”</p>
“太後!”</p>
身邊的小黃門越提越高的聲音終於驚動了向太後,“怎麼了?”</p>
小黃門顫著聲,“稟太後。石都知回來了。”</p>
“讓他進來吧。這些奏章都撤了,明兒再說。”向太後吩咐著。</p>
幾名內侍將幾堆奏章搬了出去,石得一則隨即進來。</p>
待石得一叩拜問安之後,向太後問著他:“保慈宮那邊怎麼樣了?”</p>
“稟太後,太皇太後一切都安好!也已經準備好”</p>
“沒有其他異動?”</p>
“……”石得一一陣沉默,然後慢慢的搖著頭,“沒看出來。”</p>
“吾那位二叔呢?”</p>
“病已經大好了,不瘋不傻,說話也清楚了。隻是在哭,一直都念著先帝。”</p>
向太後冷笑著:“病好得還真是時候,這病氣還真是體貼。”</p>
石得一汗流浹背,他麵前的太後,明明白白的帶了殺意了。</p>
“三叔和蜀國怎麼樣了?”</p>
“三大王自回京後,一直在讀書,至於大長公主那邊,則一直在抄經,是用舌血。”</p>
“也不知道學一學。”向太後哼了一聲,又盯著石得一,“這幾曰,不要讓京城裡出亂子,警醒一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