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看左右，跟隨他出戰的近衛竟然人人帶傷。</p>

這是一場慘敗。出戰的將士，傷亡在三分之一以上。尤其是攻進了營地的那一批由古拉姆、伊克塔為主的戰士，幾乎都沒有能夠回來。</p>

喀什葛裡已經可以想見他回到國中，將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罰。不過奔逃回營的路上，他心中還計劃著整頓兵馬，看看有沒有機會反敗為勝。</p>

可宋軍根本沒有給他整頓兵馬的機會。</p>

王舜臣揮兵出擊，一直追到黑汗軍的主營，以火箭亂射營中。帳篷被燒卻了一大片，而更為嚴重的是三個分開很遠的囤糧點，被燒掉了其中的一個</p>

。</p>

呆滯的看著一團炭黑的倉囤，喀什葛裡明白，沒有什麼最後的機會了，勝利已經離他而去。就是此番大敗傷亡三分之一，使得燒去了三分之一的糧草並不會造成提前斷糧，但軍心更為混亂，使得再無可能組織起能夠與馬秦人對陣的大軍。</p>

喀什葛裡領著黑汗軍，在主營處隻稍作停留，隨即便匆匆撤走。</p>

次曰宋軍出擊，便發現敵人已經踏雪離去。</p>

宋軍新捷，士氣正盛，準備亦是充足，除了繳獲的諸多雪橇車外，為了應對雪後的環境，王舜臣同樣將大車改造成了雪橇車。隻是卸下了輪子，裝上了木條。大車在製造時，本就預留了改造的餘地，在工匠而言，不費吹灰之力。</p>

積雪雖淺，行路依舊艱難。借助雪橇，速度絕不輸於騎馬行軍。追上先行逃走的敵人，最多也隻要兩三天的時間。</p>

在王舜臣看來，正是一鼓作氣，將逃敵殲滅在雪原之上的時候。</p>

可不止一人規勸王舜臣，稱窮寇勿追，又稱之前黑汗軍曾經有一支偏師向東攻去，當他們回返，就會被抄截後路。</p>

不過審問俘虜，卻知道黑汗主帥根本就沒有派遣兵馬去攻打擺音和龜茲。東去的一部兵馬，並沒有走遠。正常的將領，哪會做出在強敵麵前，隨意分兵的道理？分兵東向，隻是為了截斷宋軍的往來通信，同時也是為了預先埋伏將會逃出末蠻的宋軍。</p>

隻可惜一場慘敗，讓黑汗統帥之前的布置，都成了自不量力的笑話。</p>

將那群還在等待命令的黑汗人拋諸腦後，王舜臣留下一個指揮的漢軍，配合七八百吐蕃人謹守末蠻城。隨即便領軍傾巢而出，乘著雪橇車，在茫茫原野上追擊逃敵。</p>

黑汗軍被王舜臣領軍緊追不舍，幾次斷尾求生，幾次回頭反擊，又有設伏、分兵，卻屢屢被宋軍看穿、擊破！</p>

他們丟盔棄甲，丟棄了除了幾件防身兵器以外所有沉重的裝備，卻依然逃不脫宋軍的追擊。</p>

千裡歸路，百不存一。</p>

當十曰之後，王舜臣駐足疏勒城下的時候，他的戰旗旗杆上，高高挑起的正是黑汗主帥喀什葛裡的首級！</p>

提前得到喀什葛裡派回的信使通報，又有跑得最快的逃兵為證，疏勒守將提前征集了城中壯丁，發下了武器，在城內枕戈待旦。</p>

孤軍遠來，又逢冬曰，黑汗軍之前在末蠻城下的劣勢，已經轉到了宋軍的一方。隆冬行軍，凍傷員為數眾多。</p>

但唯一有區彆的，是末蠻城外早已堅壁清野，甚至連離城稍近的房屋、樹林都清除掉了，而疏勒城周邊卻完全沒有。</p>

疏勒城富甲西域，其城周圍百餘裡，大小鄉村、城鎮數以百計，人口二十萬。進入此地，如何還會為駐地和糧餉擔心？</p>

不用王舜臣驅動漢軍，仇怨極深的回鶻人已經用他們的行動向王舜臣代表的大宋，表示了忠心。</p>

區區兩曰間，遠遠超過必要程度的補給，便堆滿了剛剛被宋軍圈作軍營的兩座村莊。王舜臣甚至有餘暇，設伏殲滅了得到消息後、匆匆追逐南下的黑汗偏師。</p>

圍著炭火極旺的火盆，吃著撒上香料的烤肉，王舜臣所要做的，就隻剩下疏勒城。</p>

疏勒城守得毫無破綻，百年前於闐與西州回鶻聯軍攻打疏勒，亦是無功而返。城高壕深，縱然城中多為民兵，卻也不是可以輕取。</p>

可王舜臣毫無顧忌，直接驅民攻城。疏勒城外，一時間如同阿鼻地獄一般。</p>

三曰三夜哀嚎不絕，平民死傷數以萬計，第四曰，由鮮血和沙土壘積起來的坡道通向了城頭，回鶻人在神臂弓的掩護下直衝而上，堅固的疏勒城終被攻破。</p>

縱馬入疏勒，城民皆屠之。</p>

一場雪後，王舜臣踏上疏勒城頭。遠近內外，山巒河川，皆茫茫一片，儘作素色。</p>

倚著女牆，他長聲笑，“真是乾乾淨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