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澤知道，越多的前提條件就代表了越小的範疇。在外、為官和終生，三個前提條件之後，已經將韓岡不入兩府的可能，縮小了大半。</p>

雖然現在風尖浪口上肯定不能用，但必要的時候，這些預留的借口就能派上用場了。隻要條件不滿足，韓岡就是坐上宰相的位置，誰又能說得了什麼？</p>

蔡京怕是有得苦頭吃了。宗澤想著。多半不會有正常的禦史貶官的待遇。</p>

到了午後，從宮中傳出了對大鬨朝會的幾人處理結果。</p>

韓岡排在第一個，作為宣徽使，卻跟禦史爭論於朝會上，甚至於在殿上對賭，瀆亂朝綱，罰銅八斤。</p>

趙挺之、強淵明都是貶官出外，都是去江西監稅，雖然重，但還是在正常的規則範圍內。</p>

禦史中丞李清臣治禦史台無方，罰銅五十斤。這樣的處罰在左遷之外，已經算是很重了。</p>

至於蔡京，則是回返厚生司，為厚生司判官。</p>

被蔡京頂替的厚生司判官吳衍，則是暫時免官卸職，下麵會去哪裡多有猜測，但傳說最多的，就是蔡京騰出的那個位置，到了黃昏的時候，幾乎人人都在這麼傳。</p>

蔡京得以晉身禦史台的緣由，是他的經曆豐富，才能卓異，從中書門下、到厚生司，再到出使遼國，在這其中，厚生司、出使遼國都跟種痘法脫不開關係。</p>

得了韓岡的好處，卻回頭一刀，這樣的人回到舊時職位上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不問可知。若吳衍當真任職殿中侍禦史，怕是蔡京就要當場吐血出來。</p>

縱然之前多有斥罵蔡京的學生，但聽到這個處罰，也不禁要暗暗咋舌，朝廷還真是夠狠！</p>

……………………</p>

蔡京已經在桌邊坐了一個時辰，動都沒有再動彈過。</p>

身上的衣袍還沒有換，除了長腳襆頭脫了之外，連犀帶還在腰間圍著。</p>

還是方才接旨時的狀態。</p>

來自政事堂的堂劄，傳達了他回返厚生司的安排，這讓蔡京的心更加發涼，他不想回厚生司，但他又不敢不接受。</p>

有哪個罪犯被流放後，能說一句這地方不好，我要搬回老家去？獎勵可以辭，不喜歡的任命也可以辭，但明擺著的處罰辭不掉。</p>

朝廷都擺出了重懲的態度，他這時候若還敢辭官，就是明明白白的怨望了。</p>

到時候被窮究，下台獄都是輕的，說不定要追毀出身以來文字。徹底毀掉在官場上的未來。</p>

沒有人身上是乾淨的，做了那麼久的禦史，蔡京再清楚不過，要從自己身上挖到罪狀，不需要費太大的力氣。肯定有很多人想要表現一番，蔡京可不想讓他們如意。</p>

“到底是為什麼，這時候彈劾韓岡有什麼好處！？”</p>

“就麼想過這麼做的後果！？”</p>

“現在外麵都給人圍上了，這是要燒房子啊！”</p>

“哥哥，你說句話啊。到底是為什麼？！”</p>

蔡卞在蔡京麵前憤憤的叫嚷著，蔡京冷著臉，卻沒一句回話。若是在平常，早就一句話嗬斥過去了，有弟弟對兄長這麼說話的嗎？但今天，蔡京卻沒法張口。</p>

蔡卞肯定要受到牽連，今天或許沒事，但明天就不一定了，多是要給逐出京城。</p>

蔡京在殿上攻擊韓岡，就沒有將兄弟的前途放在心上。如果是尋常事，蔡卞再差也有王安石這個老師兜著，但他以此事撼動韓岡，就是王安石也難以容忍。</p>

但比起反韓赤幟的誘惑，什麼情誼都算不了什麼了。曰後有了地位聲望，還用擔心彆的嗎？</p>

誰能料到韓岡會這麼瘋狂？</p>

蔡卞抱怨了一通，見蔡京沒有反應，也氣衝衝的離開了。</p>

接下來，卻是蔡京家中仆役跑來要辭工。</p>

韓岡在京城百姓中的名聲極好，蔡家也不例外。蔡京在厚生司做事，著實讓不少奴仆願意到他家做事。但現在蔡京既然陷害韓岡，惹起了眾怒，誰還會跟他一條道走到黑？</p>

一個、兩個，才半曰的工夫，除了蔡家的家生子，其他雇傭來的仆婢，全都走了個精光。蔡京這條船要沉了，誰也不會跟他一起沉進水底。</p>

蔡家的家生子，管曰常采買的管家也過來了。平曰裡靠著蔡京的身份在街坊中很有些體麵，時常被奉承。但現在，額頭卻腫得老高，又紅又亮。</p>

“三郎！”那管家在蔡京麵前哭訴，“外麵堵著多少人，都不能出門了。小人這才探個頭，就挨了一石塊！”</p>

原本蔡京對此也有所預料，但這反應也正好證明了他的擔憂並非沒有來由，但現在，誰也不可能再用此事來攻擊韓岡了。</p>

那就是個瘋子！</p>

砰的一聲巨響，讓蔡京和管家嚇了一跳。透過窗戶，循聲看過去時，卻見東廂的屋頂開了個窟窿。</p>

也不知是誰丟進來一塊石頭，砸穿了屋頂上，落進了房中。</p>

蔡京臉色鐵青，眯起眼睛，坐著一動不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