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當朝宰相怒視著，韓岡的神色依然平靜，蔡確心頭的怒意一點點的消退下去。</p>
韓岡不是劉攽、石延年那樣愛開玩笑的人，既然說得肯定，那麼麵前的這段鬆木也許的確就是他所說的火炮。</p>
蔡確第三次將視線投向那段木頭，這一回觀察得更加仔細。</p>
還是鬆木。一丈長短，一尺粗細。前麵的一端開了孔，碗口大小，而且是小碗。再仔細瞧瞧，應該用鋸子將這一段鬆木豎著鋸成兩半，然後將一段木芯給掏空，另一端則保留原樣留著。最後用鐵釘釘回去，接著用鐵箍箍好。</p>
蔡確看不出個眉目，但明顯的是粗製濫造的產品。</p>
“玉昆，這到底怎麼用？”</p>
韓岡招了方興過來，“試過幾次了？”</p>
“四次。換了兩門炮。這是第三門。”方興回話道，“第一門炮試射了三次，第三次，木頭被炸裂開來。第二門炮，可能沒做好，火都從縫子裡麵冒出來了。所以又給這第三門加了兩道箍。”</p>
“準備發射吧。”韓岡讓方興過去，回頭又對蔡確道，“火藥威力不小。炮管不結實一點，就會跟鞭炮外麵的紙殼一樣炸碎掉。木頭還是不夠牢靠。不過也就試一下，讓人看看這是怎麼用的。”</p>
蔡確這才發覺，空氣的確有著淡淡的硫磺味道。</p>
“已經試了幾次，看來是不會有問題了。”</p>
“沒親眼看過實驗，韓岡也不知道到底行還是不行。”</p>
“玉昆過於自謙。若沒有把握，當不會在殿上誇口。”</p>
‘我是說的沒把握是這鬆木炮。’韓岡還是沒把話說出口，鬆木炮隻是在故事裡麵聽說，實際上並沒有接觸過，不比他想要打造的金屬火炮，四處旅遊時見過不少實物，青銅的，熟鐵的，他都見過。</p>
而且這個鬆木炮也是臨時趕工的結果。現在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車床、銑床、鏜床，隻有簡單的加工平台。在造這具木炮的時候，並沒有派上什麼用場。第一門炮是用鑿子硬鑿出來的，接下來做第二門炮的時候，有個工匠提議，直接用燒紅的鐵棒將樹乾中央灼燒成碳，然後鏟掉後再細細打磨，以配合尺寸。說快也是很快，一天下來，就造好了三門。</p>
韓岡和蔡確說話間，方興那邊已經準備好了。</p>
幾名雜役將火炮在架子上用繩索固定好，又用繩索將架子牢牢的綁定兩旁廊道上的幾塊石礎。炮口正前方，是那塊厚木板，但跟著又牽了隻羊過來，拴在木板前麵。</p>
“之前幾次都沒有用活物做靶子，這一回試試。”</p>
另外一名雜役則捧了一隻碗出來，裡麵黑乎乎的，裝滿了火藥。</p>
“火藥一多起來就很危險，不敢放得太近。”方興又走了回來，與韓岡、蔡確說道。</p>
那名雜役拿著火藥，卻沒有直接往火炮口中倒，而是先倒在了一塊絲綢上“這是？”韓岡疑惑著問。包起來火藥，讓他有了一種熟悉的感覺。</p>
方興解釋道：“火藥太細碎，總是漏了許多在內壁上，一開始怎麼也弄不進去，浪費了許多。所以就想了個辦法，乾脆就用細紗給包起來。這樣也方便。”</p>
雜役用絲綢將火藥包好，揉了一揉，調整了一下大小，便順著炮口塞了進去，另一名雜役早就拿著一根一頭長木杆在等著，見火藥包放進去了，就拿起木杆往裡麵用力的搗實了。</p>
緊接著就是一枚直徑隻有三寸、鑄好的鐵球放進了炮口裡麵，同樣將之搗實。這是韓岡吩咐下來的。對大金作來說，是個很簡單的工作。</p>
“這是炮彈，相當於霹靂砲的石彈。都是砸出去的。”韓岡說著，讓人拿了另一枚給蔡確看。</p>
蔡確聚精會神的看著，到了現在，他已經漸漸明了其中的原理。隻是還不知道威力如何。</p>
火藥、炮彈都放好，另有一名雜役拿著根鐵釺從火炮上方紮了進去，蔡確這才發現火炮上方靠後的位置，有一個孔洞，不算大，但看起來是深入到火炮內的空洞中。</p>
那名工匠杵著鐵釺用力搗了兩下後，抽出來，看了眼鐵釺的前端，然後便將一根細繩放進了。</p>
“那是引火繩，點火用的。”方興繼續解釋，看著前麵都準備好，又道：“相公、宣徽，要點火了，還請稍稍移步，”</p>
他說著，指了指火炮的側後方。那裡用草袋裝土，堆出了一道牆來，倒像是防洪時的樣子。</p>
麵對蔡確疑惑的目光，方興陪著笑臉：“相公，宣徽，這火炮是急就章做出來的，說不準會不會就這麼爆開來。兩位身係國家安危，還是稍稍站遠一點比較安全。”</p>
方興也難做，為了表現火炮的威力，不能減少裝藥量，但又要保證在場的兩位大人物的安全，著實讓他頭疼。</p>
韓岡不讓他為難，“持正相公，你看，我們稍退幾步？”</p>
蔡確點點頭，往那道牆後走。</p>
“那他們呢。”韓岡問跟過來的方興。</p>
“宣徽不用擔心，他們會去那裡。”</p>
方興說著指了指院牆。韓岡順著望過去，那裡站了一排禁軍士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