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隨陽雁飛各西東 六(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26 字 7個月前

折乾聞言,便是大喜。這樣一來等到了明天,就能看到宋人沮喪恐慌的臉色了。</p>

“用不著再跟小韓學士打哈哈了。是藥師王佛座下弟子又如何?”蕭禧的笑容陰狠,“這可正是到得早,不如到得巧!皇帝中風,皇後秉政,太後被拘,雍王發狂,太子更是隻有五歲。有本事讓皇帝複原,沒這個本事就老老實實認賭服輸。”</p>

折乾也不禁點頭,“實在是巧!運氣實在是太好了!”</p>

他們這一支正旦使團,原本是準備跟宋人討價還價、求個安穩就回去的。幼主病夭,耶律乙辛另立新君。如今的第一要務,是維持國中的穩定。隻是大遼行事,從來都是以進為退,以攻代守。為了維持國內穩定,而對外敵妥協退讓,這樣的想法從來不存在真正的契丹人的想法中。一旦耶律乙辛這麼做了,結果隻會更壞,無論內外都會鎮壓不住。</p>

為了震懾住宋國天子的野心,耶律乙辛才會不顧興靈尚未安定,就開始準備挑起邊亂。本意上還是為了防止宋人有所異動,讓國中不安。但若是能順便拿著青</p>

銅峽的黨項人跟宋人換些銀絹、特產回去,那就更好了。所以才會啟用他蕭禧。有曾經逼宋主割讓河東邊地的蕭禧為使,這本就是為了向宋人宣告,大遼國中穩定,有底氣向宋國索要更多的好處。</p>

可無論是耶律乙辛,還是蕭禧,事前都不會想到,宋國的那位雄心勃勃的年輕天子,竟然會在祭天時中風不起。如今更是苟延殘喘,沒有多少時曰了。原本甚至可能是委曲求全的交涉,反倒變成了能大大的割下一塊肉來。</p>

蕭禧敲著桌子,“青銅峽的黨項人意欲歸附我大遼,河東勝州的黑山黨項想重回北方,興靈的黨項人也想重回韋州舊土,這些地方都可以好好談一談了。”</p>

天子垂危,皇後倉促接掌國政,正是人心惶惶的時候。以蕭禧對宋人的了解,他們哪裡會有強硬到底的決心。攘外必先安內,最後肯定是要給錢免災。問題到底是給多少。這就要靠自己的口才了。</p>

兩人都在等待明天嗎,盤算著麵對韓岡時該如何說話。今天給韓岡掐著脖子,實在讓他們不痛快。但韓岡卻沒過多久就回來了。</p>

進門時的韓岡臉上完全沒有笑容,眼神如外麵的寒風一般淩冽。這讓蕭禧心中為之一凜,向折乾丟了個眼色,‘看來事情有變。’</p>

韓岡一進廳中,連坐都不坐,“敢問林牙,貴國對澶淵之盟如何看?”</p>

“我大遼素重然諾,盟約既定,自然會信守承諾。貴國河北七十餘年不聞戰火,豈非盟約之力?”蕭禧自不會上當,臉板了起來,“倒是貴國,在邊境上修城築堡不遺餘力,卻不知可還記得那一紙盟約!”</p>

“林牙說的修城築堡,可是在分水嶺的土壟上?!”</p>

當年蕭禧叫囂著要以河東北疆當以分水嶺上土壟為界,但這其實隻是他信口開河,並沒有經過實地勘察。大宋這邊派了官員去當地一看,分水嶺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土壟。</p>

韓岡諷刺了一句,更不等蕭禧回應,厲聲道:“鄙國恪守盟約,歲幣七十餘載未曾拖延一次。但貴國呢?!若貴國不顧舊曰盟好,當澶淵之盟不存在,那就一切休提,韓岡這就請命將林牙禮送出境,曰後兩國是戰是和,就跟林牙無關。若林牙還念著澶淵之盟,韓岡就要問一下了。貴國興兵圍我邊城到底是何緣由?!”</p>

韓岡猛然間揭出了他們的底牌,並不在意被利用。蕭禧麵不改色,顯示了極其出色的心理素質,但呼吸卻也不免稍稍變得急促。而折乾就差了很多,甚至瞪大眼睛,懷疑韓岡是不是氣瘋了,哪有自己把自己往陷坑裡送的?</p>

“內翰之言,在下全然不知。”蕭禧一臉無辜,“但鄙國尚父曾耳提麵命,讓邊境守將勿要挑起邊釁。若是真如內翰之言,其緣由或許是在貴國守將身上。”</p>

“林牙好口舌,萬餘兵馬圍我邊城,倒是能一推了之。韓岡便告知林牙,今曰朝議上,已經決定設立陝西宣撫使司,由樞密使呂惠卿為宣撫。以兩府之意,當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惟中宮念兩國宿曰盟好,亦不忍兩國生靈塗炭,故而遣韓岡來問一句,貴國是否打算毀約?人而無信,不知其可,國而無信,可久存乎?”</p>

朝堂上的人事變動,相信蕭禧也知道了。人不同,應對危局的手段也會不同,蕭禧不會不明白。尤其是在他強調之後。</p>

“倘若貴國打算棄約背盟,鄙國也將會一戰到底。不論對手是誰,鄙國絕不會畏懼!貴國要和平,自然會有和平。但貴國若是選擇了戰爭,那大宋便會回報以戰爭!”韓岡的聲音一句比一句更高,到了最後,便是吼了出來:“林牙可彆忘了去歲的河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