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晚來蕭蕭雨兼風 下(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849 字 7個月前

視線最後落到了韓岡的身上。</p>

趙顥很想笑出來,這樣的窘境,不知道端明殿的韓學士是不是已經忍無可忍了?可惜他是最不可能開口請立太子的!縱然他是這座寢殿中最為期盼傭哥兒成為皇太子的幾人之一,可他的身份讓他不能開口。</p>

看看皇兄怎麼辦吧。趙顥期待著。就算侄兒繼承了大統,趙顥也不心急。時間有的是,身在深宮,區區一小兒,又能靠誰?</p>

不需要太後狠下心對孫子如何,到時候,有的是想做王繼恩的內侍。片刻風寒,一次驚嚇,或是一點查驗不出來的秘藥,就能輕而易舉的達到目的。就算太後知道真相又能如何,還能將他這個親生兒子法辦不成?</p>

趙顥有足夠的耐心。當他的皇兄真的像他曰夜夢想的那般倒下,趙顥相信天命已經眷顧在自己的身上。不論怎麼癱在床榻上的皇兄怎麼掙紮,命數就是命數,既然注定便不會再改變。</p>

眼前的寂靜,不就是最有力的證據嗎?</p>

第一次,趙顥覺得大慶殿中的那張禦榻,已是觸手可及。</p>

凝重的空氣壓在寢殿間不知過了多久,仿佛要拖到天荒地老一般,趙頊終於還是再一次睜開了眼睛,眨起眼。</p>

王珪一時間如釋重負,連忙拿起韻書,繼續做起了皇帝的通譯。</p>

上平十四寒——韓。</p>

下平七陽——岡。</p>

韓岡在眾人的視線中上前半步,躬身道:“臣在。”</p>

侍——講——資——</p>

沒等趙頊將整句話用眼睛眨完,向皇後已經急著開口:“可是著韓岡侍講資善堂?”</p>

趙頊眨了兩下眼,做了確認。</p>

張璪提起筆,開始起草第四份詔令。翰林學士筆下的字如流水,一行行的流淌到稿紙上。這是早就確定了的任命,隻要稍稍聰明一點的玉堂內翰,都知道該早一點打好腹稿。而張璪,甚至準備了兩篇。</p>

但趙頊的聖諭並沒有結束。</p>

上平一東——同。</p>

下平十三覃——參。</p>

趙顥不安的扭動了一下身子;張璪的筆也頓了一下,墨字的流水遇上了大壩,無法再輕快的流淌;王珪、薛向,乃至所有人的雙眼也一下投向低眉垂眼的韓岡,眼神中隻有震驚。</p>

去聲九泰——大。</p>

‘想不到還真敢做。’趙顥心底裡冷笑一聲,又恢複了平靜。因為他清楚的看見了他的母親的雙眉,向中間靠緊了一點。</p>

想依靠韓岡?也得看看娘娘高不高興。</p>

可惜韓岡並不是那麼討他母親的喜歡。或者說,隻要跟王安石有瓜葛的,太後都不喜歡,包括從來跟王安石合不來的親家吳充——或許其中有一部分是因為吳充脖子下的那個贅瘤。</p>

當然,趙顥知道,更多的應是有他這個二大王的因素在。市井的瓦子中編排了那麼多唐朝殲王奪女不遂,貧寒書生雙喜臨門的雜劇,太後若是能喜歡起韓岡,豈不是笑話?好歹也是最疼愛的兒子,而韓岡,不過是個灌園子。</p>

但王珪的聲音重又變得乾啞起來,去聲的諸韻部中一個個向下移過去。</p>

最終,停在了第二十四韻部。</p>

去聲二十四敬——政。</p>

同參大政。</p>

也即是參知政事。</p>

入居東府,副署詔令,為宰相之亞的參知政事。</p>

張璪的喉嚨也變得發乾,正拿著筆打著草稿的右手仿佛重有千鈞,甚至抖了起來,在雪白的宣紙上留下了一串墨團。嫉妒、憤恨、無奈、自憐,諸般心思湧上心頭,啃咬著心口,一時間五味雜陳。</p>

因為就在半年前,韓岡生曰時,朝廷賜物的詔書正是由張璪所草擬。</p>

學士以上的重臣都能在生曰的時候收到朝廷的賞賜,宰輔們尤其多,這是朝廷給重臣們的體麵。當時已經是龍圖閣學士的韓岡也不例外。</p>

但張璪也從那份詔書中了解到了,今天,離韓岡三十歲,還有半年!</p>

一個尚不及而立的參知政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