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晚來蕭蕭雨兼風 中(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880 字 7個月前

舊黨可都是自命君子啊……他們敢不要臉嗎?</p>

先傷己,再傷敵,鉗製上下,好狠的一招。</p>

“翰林不在這裡。”高太後抬頭問王珪道:“玉堂那邊今夜有誰留守?”</p>

王珪停了一下,偷眼先看了趙頊一眼,這才低下頭去,“回太後,是張璪。”</p>

高太後點起身邊的親信內侍,“陳衍,去宣張璪來福寧殿。”</p>

陳衍立刻領旨離開了——垂簾聽政的太後的諭旨,是可以叫做聖旨的。有慈聖光獻曹後的舊例在,招翰林學士夜入福</p>

寧殿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隻是皇後繞在手上的汗巾,又被纏緊了一圈。</p>

今晚的趙頊似乎精神很好,努力的要將所有的事都安排妥當。當陳衍離開,他又開始眨起眼睛。王珪翻著韻書,一個字一個字翻譯,聲音卻漸漸不成語調。</p>

司馬光。</p>

呂公著。</p>

為師保。</p>

趙頊艱難的眨著眼睛,用了半刻鐘,將九個字的聖諭傳遞出來。</p>

韓岡掌心中滿是汗水,之前的猜測居然還是有錯。</p>

不是留著新黨和舊黨在朝中廝殺,而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舊黨,站在了舊黨的一邊。</p>

“官家,要以司馬光和呂公著為師保?!”</p>

高太後的聲音尖利,聽起來卻讓人感覺隱藏著幾許怒意。可惜韓岡從側麵看不清高太後的表情,不過雍王臉色的變化,在韓岡的角度,卻能儘收眼底。有那麼一瞬,一直都用餘光關注著他的韓岡,在趙顥的臉上,發現了一閃即逝的冷笑。</p>

趙頊的眼皮眨了兩下。</p>

沒有多,沒有少,依然穩定。</p>

這是在作交易,或者說,是妥協。跟太後做交易,向太後妥協。</p>

韓岡都開始佩服起趙頊了。壯士斷腕的剛烈,竟然在從來沒有吃過苦的皇帝身上見到了。畢生的心血和成果,輕而易舉的便放棄。這份狠決,韓岡真的沒有見過幾人做到過。</p>

趙傭的年紀太小了,又沒有其他兄弟,一旦他出了事,趙顥必然接位——有東漢舊事在前,不可能幼主夭折之後,再立一幼主,朝堂上下都會有忌諱。</p>

所以趙頊才要想太後妥協,讓高太後折騰就折騰朝堂,新法施行了這麼多年,在地方上根深蒂固,舊法想要推行,隻會一個麻煩接一個麻煩,到最後,高太後也不會有太多的精力來跟他的兒子過不去了。</p>

反正高太後上台後有七八成的可能在舊黨的幫助下,清光朝堂上的新黨,更是會毫不猶豫的廢除新法。既然如此,還不如就先賣個好,不要給太後留下麻煩。</p>

等幾年一過,趙傭誠仁,那就沒有太後的事了。那時候,再恢複新法也不為難事。看起來是妥協退讓,甚至是服輸,但還是為了將來東山再起。</p>

母子之間,算計到這一步,也難怪高太後會變了聲音,而趙顥的冷笑也就能理解了——趙頊沒有考慮到他母親的姓格啊。</p>

韓岡再去看王珪和薛向,已經是變得麵無表情的兩人,看起來一樣也都了然於心了。</p>

不過有一點讓韓岡覺得納悶,他和兩位宰執能想得通透,是因為他們在朝堂上的經驗。但高太後能想明白,以她過去表現出來的姓格,卻讓人覺得應該不可能想得透。何況她今晚還留了兒子在宮中,換作是曹太皇在她的位置上,決不至於這麼做。</p>

那麼,隻有一個可能了。高太後現在已經是將自己放到了垂簾聽政的位置上,那麼從這一角度去思考問題,而且還是從結果上逆推原因,就不那麼難了。另一方麵,趙頊畢竟是兒子,做事和思考方式的規律,做母親的想明白不是難事。</p>

趙頊閉上眼睛,看起來在翰林學士入覲前,並沒有更多的吩咐了。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該表明的都已經表明了,十幾年的心血,在今夜被他完全放棄,視若敝履一般的丟到了一旁去。</p>

在兒子繼承皇位,和畢生的心血之間,趙頊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前者。將他趙頊的血脈傳下去,這樣新法才有未來。</p>

想得明白,做得更是痛快。</p>

第一次,韓岡佩服起趙頊的手段,但他還是無法接受。</p>

“太後,官家,張璪已奉旨在殿外聽宣。”陳衍匆匆進殿,向著太後跪倒。</p>

高太後提聲道:“宣其入殿。”</p>

陳衍立刻起身回頭,提聲道:“宣張璪進殿。”</p>

當高太後開始垂簾聽政,那麼趙頊再也沒有一言九鼎的權力了。</p>

不出意料,韓岡在趙頊的雙眼中找到了一絲失落,除非他能重新開口說話,而且要清楚、流利,否則,權力將不會回到他的手中。</p>

以眼下的狀態,趙頊的政治生命,正在漸漸終結。當內禪詔書下達之後,作為統禦天下的天子,才三十出頭的趙頊,將不再存在。</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