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向來問道渺多岐 五(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21 字 7個月前

韓岡編藥典,果然還是為了氣學”</p>

雖說是事先有所預料,但當真確認了消息之後,楊時還是免不了要重重的歎上一口氣</p>

韓岡在藥典中推介自出機杼的分類學,指正經書中的謬誤這件事在儒林之中,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興起的風波,並沒有局限在東京城中,很快便向四麵八方傳播開去</p>

洛陽距離東京極近,得到消息也就隔了區區三五曰,對早就在推測韓岡用心的程門弟子來說,正好是映證了他們之前的猜測</p>

“昨曰伯淳先生赴司馬君實之邀,據說正是為了此事,”謝良佐道,“不知道伯淳先生和司馬君實準備怎麼駁斥韓岡的謬論”</p>

“不能與韓岡就這些細節論辯”楊時搖頭道,“真要與他辯駁,那就落入他陷阱了”</p>

“不知中立何出此言?”謝良佐疑惑的問著</p>

“敢問顯道,氣學中的關節是什麼?”楊時反問</p>

“……若是韓岡的這一脈,當是格物致知”</p>

氣學之中也有分歧,韓岡這一脈與轉投而來的呂大臨便不是一個路數程門弟子對氣學之中的紛爭,看得也是比較清楚的</p>

“沒錯,正是格物致知韓岡一直主張的格物致知,與伯淳、正叔兩位先生所言相異,專注於自然中的細微之物,由小證大,道自器中出雖說格局小了,但其勝在淺近,能讓世人一試便知如此一來,你當真要與其辯駁,就必須在器上取證據,否則就無法取信於世人”</p>

“……也不儘然”想了一陣後,謝良佐搖搖頭,“自漢至唐,經書釋義本多歧,到如今都是各說各的要想分出個是非對錯,要麼從細微出來,要麼就是放大了看在細枝末節上,小弟承認的確是無法跟韓岡相比的但韓岡一條一條的考訂諸經中的每一句話,其實還是落入了漢唐諸儒章句之學的窠臼,隻是看著手法有些不同而已,本質是一樣的”</p>

“顯道不是明白了這個道理嗎?就是因為這樣才難辦啊”楊時笑了起來,“經典千年傳承,經多人傳抄,加之年久散逸,總有錯漏之處,韓岡就是盯著這些錯處做文章加之先儒以己意解聖人之論,也是多有錯處,今儒對此說得太多了,韓岡從中著手,也是想以此來宣揚他的氣學”</p>

“但論經書,須觀其大略,察其要旨,尋究章句,並非正道”</p>

“自是如此可世人眼光短淺者甚多,有幾個能一眼看到聖人的本意,經書中的要旨?</p>

謝良佐長聲一歎,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p>

韓岡直叱《禮記》觸犯了程學的逆鱗《禮記》中的《大學》、《中庸》兩篇,是程顥程頤都很看重的篇章,其代表的是孔子、曾參、子思和孟子這一脈道統傳承程學一貫以承襲孟子道統為目的,韓岡如此作為,等於是在柴禾堆裡丟了一把火,不燒起來才有鬼</p>

雖然氣學也在說《中庸》,而格物致知四個字是出自於《大學》之中韓岡攻擊《禮記》,看似是自伐根基,但楊時和謝良佐都清楚,韓岡這次對《禮記》下手,本質上還是在爭奪道統,並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p>

《大學》和《中庸》雖是出自曾參和子思,可將之收集起來,編訂入《禮記》的,卻是西漢的戴聖韓岡的目的就是將《小戴禮記》中屬於戴聖的部分給剔除出去,明了聖賢之本心,或者確切點的說,一旦他向世人證明了《禮記》中的錯誤,並將之歸咎於戴聖,那麼接下來,他就可以將這本經書中所有不合氣學要旨的章節和條目,說成是戴聖篡改,直接刪改了事</p>

“經文也好,注疏也好,到時候是去是留,全都得看他的喜好了”楊時音調沉沉的說著韓岡的膽魄和手段,實在是讓他驚懼如此行事,可見韓岡根本就沒有將先儒放在眼裡,一切以自我為中心</p>

謝良佐搖著頭:“都說要一改漢唐舊風,但做到韓岡這樣的,可是少見就是王介甫,都不至於如此肆無忌憚”</p>

楊時冷冷笑了起來:“王介甫一直都在說要‘一道德,同風俗’,使學者歸一他也不可能忍得下韓岡對《禮記》起乾戈”</p>

‘一道德,同風俗’這六個字出自於《禮記·王製》,王安石曾經說過《禮記》中多有後人偽作的篇章,但一道德的理論來源,依然要從被列入九經之一的《禮記》中取得</p>

韓岡想控製《禮記》的詮釋權,甚至刪改權,當然也是學所不能忍受的何況還有《詩經》一事,也是學和氣學矛盾的焦點楊時在學上的水平最高,不過他對學的鑽研,目的還是在其中尋找錯處,了解的越深,批評起來當然也越能一針見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