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願意手上的刀丟下來，但不丟下武器，宋人願不願意相信我們？”圖木同反問道。“要是他們不信怎麼辦？”</p>

餘古赧想了一下，道“……宋人現在肯定是想保著鹽州，隻要我們答應到時候能反過來給黨項人一刀，他們還能不願意？絕不可能強求我們丟下手中的武器。”</p>

“對！”屯禿古斯叫了起來</p>

，“我們還可以幫宋人！”</p>

另一名領也跟著叫道，“嵬名家從來都沒出過什麼好人，這一次用了那麼大的酬勞請我們南下，還不是要買我們的命？到現在也隻付個定金了事，能不能活著拿到還沒付的那一部分酬勞，還說不定。保不準最後兒郎們死了大半，他們就賴了賬，到時候，家裡麵還能派人出來討賬嗎！？”</p>

幾名部將紛紛點頭：“投靠宋人的好，還是投靠宋人的號。宋人有金山銀山，倉庫裡麵絲綢絹帛堆積如山，隻要宋人能從手指縫裡漏出來一點，就夠我們吃上三五年了。”</p>

“前麵我都聽著宋人再喊，一個腦袋五匹絹。”老古青懂一點漢人說的話，“一個婆娘才多少錢？要是宋人肯拿這份來買我這條老命，我早帶著家裡麵的兒郎投過去了。”</p>

“投降宋人，從他們手中賺錢！多帶點財貨回去給家裡麵的女人孩子。”</p>

餘古赧說道：“就是有人心想黨項、契丹，不願為宋人賣命。投了大宋之後，也方便找個機會就逃走。”</p>

圖木同無奈的看著這一切，就聽見餘古赧道：“誰願意去村外聯絡宋人，跟他們說我們願意降順？”</p>

……………………</p>

棋盤上已經進入收官的階段，黑子和白子看起來占的實地相差不大，不過白子稍嫌零散。連成一片的黑子，將白子分成三塊。這在還棋頭時，是要吃虧的。</p>

這是兩天來兩人下的第九盤棋，韓岡以他拙劣的棋藝，卻每一次都能將棋局拖入官子的階段。但他的官子水平，卻讓李憲得以準確的將勝負差距維持在三四個子之間。</p>

似乎就是因為僅僅相差三四個子的緣故，受到鼓舞的韓岡，成了為回本而不斷砸錢上賭桌的賭徒。聽著接連不斷的捷報，然後一盤盤的將彩頭輸給李憲。</p>

李憲對此無可奈何。一名文臣——而且是重臣——肯跟他這個閹人下棋，其實是給足了麵子。如韓岡這樣連皇帝的麵子都可以毫無顧忌的駁回的重臣，若是請自己一起下棋，而自家還推三阻四，那就是給臉不要臉了。李憲可不願意這樣把本來能交好的對象給得罪了。</p>

何況韓岡下棋又不像他嶽父那般有名的渾賴，認輸認得痛快，彩頭給得也爽快。儘管隻是筆墨紙硯等不算值錢的文房四寶，但其來源自韓岡，也算是彌足珍貴了。</p>

不過李憲還是想早點解脫，這樣實在太累人。</p>

“相公、太尉。”一名滿麵風塵的小校被人領進了廳中，單膝跪倒，向韓岡和李憲稟報：“小人乃第九將郭軍將麾下行走，奉軍將之命，向相公、太尉稟報。昨日得令嚴防賊軍主力沿河西竄，故而郭軍將領軍嚴守小紅崖。今日辰時，賊軍竄至此地，遭我官軍迎頭痛擊。如今郭軍將已將其圍在了小紅崖南三裡處的大王莊中。”</p>

“是前幾日被他們洗劫過的大王莊？”李憲立刻問道。</p>

“回太尉的話，正是那座大王莊。”小小口齒伶俐，朗聲說道：“村中現在有大約八百賊寇。賊餘古赧已經派人出村，願就此降伏官軍。”</p>

“就這麼投降了？！”李憲的聲音忽然變得尖利。</p>

小校猛點著頭：“回太尉，的確就這麼投降了。而且阻卜人傳出來的話還說，若能既往不咎，甚至還願意聽從號令，對西賊反戈一擊。”</p>

放鬆下來的微笑出現在李憲的臉上，他扭頭對韓岡道：“這群阻卜賊寇當真是能屈能伸。”</p>

“總算了了一樁事。”韓岡將手中的棋子往棋盒中一丟，站起身笑道：“這兩天辛苦都知了。”</p>

李憲搖搖頭：“隻是下棋而已。”</p>

“就是下棋才辛苦啊！”韓岡哈哈笑道，“自知之明，韓岡還是有的，這兩天可是讓都知受累了。”</p>

轉過身，韓岡臉上的笑容轉瞬收斂，對小校吩咐道：“你回去跟李瑛和折可適說，讓他們轉告村中的賊寇：放下武器，出村聽候落。這是我韓岡的要求。如若村中阻卜賊寇不肯從命，就給他們一個痛快。”</p>

小校怔了一下，李憲在旁也疑惑的說道：“龍圖，這事可以慢慢談啊。有他們在背後倒戈一擊，大敗西賊也不是不可能。既然他們都有心投誠，何須如此強硬？”</p>

韓岡聲音冰冷：“釜底遊魚，沒資格跟我談條件！想活命，隻有兩個字——聽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