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徐禧有中人之上的軍事才能，高永能倒能承認他是一名合格的主帥。可惜的是，徐禧的軍事才能，是在平均水準之下。隻不過是個讀兵書讀呆了的措大，嘴皮子俐落，卻不是運籌</p>

帷幄、臨機決斷的人選。</p>

眼下隻能等著種諤或是高遵裕領軍來援，不過兵敗已經六天了，鄜延軍和環慶軍都還是沒有出現。</p>

城外的喊殺聲不絕於耳。每隔片刻之後，就有一群黨項士兵兩人一組的抬著架長梯，直奔城牆而來。城上的箭矢立刻就密集起來，但依靠著板甲的幫助，還是有七八條雲梯搭上了城牆。</p>

黨項士兵們一聲歡呼，蜂擁在雲梯下，爬得最快的轉眼就上了城頭，可是他立刻就受到了圍攻，轉眼就被七八條長槍洞穿，最後就是。而雲梯之上，一勺勺滾燙的熱油潑灑下來，讓攀在梯子上的黨項勇士捂著頭臉滾到下地，緊接著一支燃燒著的火炬將沾了油的長梯點燃。</p>

每一次的攻擊，都在消耗著城頭上的人力和物資。守城六天，陣亡和傷重不治的士兵多達兩千。</p>

死得人多也不是全然都是壞處，至少城中的糧食能多吃幾天了。但這話高永能也隻敢想一想，卻決然不敢說出來。</p>

轟的又是一聲響，城牆在聲起時，也顫抖一下。這是霹靂砲投擲出的石彈又撞上了城牆。緊接著，稀裡嘩啦的細碎聲響，讓高永能的眼神裡又充滿了焦躁。</p>

西賊將霹靂砲集中在城牆的西南側，半曰下來，發射的次數以百計。夯土的城牆剛剛完工，還沒有完全風乾，這時候的牆體分外脆弱。本身損壞和城上床子弩的攻擊，西賊今天拖上來的六具投石車，眼下隻剩下一半，但城頭上守具的情況也一樣糟糕。</p>

樓梯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曲珍從樓下上來，與高永能並肩望著城外的浩蕩大軍，片刻之後才說道：“南門的八牛弩又壞了一具。”</p>

“……這下子就隻剩十二具。”高永能低聲回道。</p>

“十一。”曲珍更正道，“半個時辰前，南門就已經壞了一具，還傷了一個絞弦的小卒。”</p>

高永能低低罵了一句，卻沒人聽得見。</p>

在開戰前運來鹽州的各色型號的床子弩總共二十一具，其中力道和射程皆是最強的八牛弩有六架。六天下來，床子弩不停的發射，在給黨項人帶來重大傷亡的同時，自身損壞的情況也越來越頻繁。</p>

黨項人的霹靂砲雖也損毀了大半，但身在城外，他們總能找到合適的木料，就算離得再遠，也隻是費些手腳而已。但床子弩城中卻造不了。再過兩天，霹靂砲就能直接壓著城頭的守軍，而不用擔心床子弩的反擊。</p>

要是城上也有霹靂砲就好了，可就因為是守城，都沒想到要留一個會造霹靂砲的工匠。</p>

飛船在天上監視著遠近敵情，但上麵傳下來的消息，隻有在說外麵的西賊越來越多。</p>

樓梯間又響起了腳步聲，李舜舉也上來了。</p>

見到曲珍和高永能，李舜舉低聲道：“鹽州危在旦夕，夏州、環州的援軍急切之間也難以趕來救援，如不早作準備，恐有不虞之禍。”</p>

“這時候撤不出去。”曲珍當即說道。李舜舉打著什麼主意，他一眼就看得明白。</p>

“撤不出去的……”高永能也是給出了同樣否定的答案，‘在這個時候。’他在心裡補充強調著。</p>

鹽州不是千山萬壑的橫山，周圍都是平陸，最利騎兵追擊和圍堵。要想跑出去，隻有內外皆亂的時候才有機會。但那樣的機會，想必李舜舉是不想看到的。</p>

李舜舉的眼神黯淡下去。如果眼前的局麵真的如曲珍和高永能所說的一般，那麼就是他把密旨拿出來，也改編不了大局，而徐禧這幾曰在城上的奮戰，可以說他的努力將低落的士氣給維持住了。如果奪下他的軍權，恐怕不肯服從乃至抗命的將士會比預料的要多得多。</p>

“鹽州城還能支持幾曰？”他顫聲問著。</p>

“能支撐幾曰就是幾曰，等到援軍來了就能贏。”高永能沒有一個確定的答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