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城下馬鳴誰與守（十）</p>

高永能向曲珍的方向望過去，卻見曲珍眼觀鼻、鼻觀口，仿佛石雕一般。之前徐禧幾次拒絕曲珍的建議，使得兩人的關係越來越惡劣。昨曰領軍出戰的是高永能而不是曲珍，也是因為這個原因。</p>

高永能見狀，也隻能暗歎一聲。沒有曲珍的支持，說什麼也沒用。收斂起眼神，強耐下姓子，向徐禧抱拳：“末將遵命。”</p>

“杜靖！朱沛！你二人率本部自西門出戰。王含你去北門，符明舉你率部往南門。隨時準備出城支援。”</p>

半個時辰之後，杜靖和朱沛兩將所部已經抵達西門內側。八千餘將士從門邊一直排到道路上，人人披甲，手持長兵，陣列嚴整。</p>

尤其是最前麵的兩個指揮，同樣手持銀槍，身上的盔甲擦得閃亮，形製比起鄜延選鋒更為精良，內領還是鮮紅的錦襖。排開的陣勢橫平豎直，猶如一塊被精工鑿製的碑石。</p>

站在陣前，杜靖和朱沛都是一身金甲，披風血紅，身側一麵大旗揚起。</p>

杜靖意氣風發的對高永能道：“鄜延選鋒世所罕匹，勇武當為西軍之冠。不過我八百銀槍效節，卻也決不輸人。曆年天子觀兵，銀槍效節軍可從來都沒落到前五之外。”</p>

在京城中，練兵一向是勤快的，三天兩頭就要上校場校閱。這不是枕戈待旦，隨時準備上陣的勤快，而是因為天子經常會到場觀兵，若是在校閱時表現不好，主將的前程也就沒了。</p>

練兵的精力都放在裝束和陣法上，論起軍容軍貌，還有陣列運轉，西北的土包子，當然無法能跟京中相比。但上陣的本事，是騾子是馬，拖出去遛遛就知道了。從來沒有上過陣，忽然之間見了血，又被強敵緊逼，高永能還沒見過能不崩潰的。</p>

麵帶微笑的腹誹著，高永能回頭看了曲珍一眼。</p>

出現在曲珍眸子中冷漠的眼神讓他悚然一驚。沒有一點情緒外露，完全是事不關己，就像看著一群倒閉路邊的無名屍體。</p>

高永能眼神一動，不意卻發現李舜舉也在麵色凝重的觀察著曲珍的反應。還沒等他想明白，卻見李舜舉的視線轉了方向，向自己看了過來。</p>

高永能隨即垂下眼簾，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腳尖，‘這個閹貨，或許不是那麼愚蠢。’</p>

……………………</p>

韓岡皺眉看著晉寧軍和府州傳來急報。雖然並不是鹽州那裡的情報，但依然不是什麼好消息。</p>

“那群阻卜韃子全都搶瘋了。”韓岡麵對有關阻卜騎兵的報告，最後也隻能得出這樣的結論。</p>

阻卜強盜一直都在銀夏一帶以及河東與西夏的邊境活動，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隨著在阻卜人活動範圍之內的地區都提高了皆備，受到的攻擊便越來越少，而戰果也是在幾個、十幾個的累積著，逐漸超過了一百。</p>

或許再過一陣，就能將他們全數逐走，或是消滅。許多人都是這麼在想。</p>

可是就在這幾天，大約七八百人左右的阻卜騎兵，竟然設法穿過了葭蘆川幾處寨堡之間的缺口，往黃河這邊搶過來了。六天之內，十七個村落受到攻擊，其中三個村寨被攻破，百姓傷亡過千數。</p>

韓岡之前將河東的騎兵調了大半出去，幫助種諤穩定夏州連通鹽州的道路，之後朝廷也對此進行了追認。由於並不認為北方的邊界需要用到太多騎兵，韓岡的安排，也沒有引起太多的反對。</p>

但阻卜人一來，就立刻讓掌握在韓岡、李憲手中的騎兵兵力捉襟見肘來。對於以劫掠為目的、機動姓極強的輕騎兵，要想追上他們，要麼是用同樣的輕騎兵追截，要麼就是用多倍的步卒合圍——當然，最好的辦法是兩者皆備。</p>

但在缺乏足夠騎兵的情況下，鎮守在黃河西岸的李憲，現在隻能想方設法指揮步卒的圍追堵截。而對之前調走騎兵的議論，就一下多了起來。</p>

“這不正合三哥的意。”馮從義笑道，“如此一來，誰還能說三哥對陝西支持不利？河東的騎兵都送給了種諤，鬨得追擊阻卜騎兵都沒了人手。西軍和西賊鬥了上百年，兩邊的細作成千上萬，河東騎兵進抵夏州，葭蘆川一線出現缺口，想必就是西賊傳給阻卜人的。”</p>

如果沒有百姓的傷亡，能給葭蘆川各寨一個教訓，使他們提高警惕，倒是韓岡樂意見到的。可現在的情形，讓他如何能有好心情。</p>

對於遠道而來的表弟的猜測，韓岡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隻歎道：“現在隻希望他們會貪心到想過黃河劫掠，到時候，就能在幾個渡口邊，將他們一網打儘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