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去的使臣久久不至，趙頊正等得有幾分不耐煩，看到韓岡終於到了，他緊繃的臉鬆弛了下來：“韓卿，你可終於到了。”</p>

“微臣叩見陛下。”</p>

韓岡在趙旭麵前行禮如儀，肚子裡則腹誹著，希望曰後不要讓自己每次都來做了壓宅的鎮物——如果天子還能繼續生養的話。</p>

“有了韓卿來了，朕就可以放心了。”趙頊笑道：“種痘法乃韓卿你所獻，奪天地造化。有韓卿在側……”他看看王珪，“還有宰相，朕也就能放心了。”</p>

韓岡和王珪連聲謙虛，說了些相互捧拍的廢話，高高在上的天子已經忍耐不住了，提醒道：“該開始了吧。”</p>

沒人反對。王珪和韓岡都想早點結束。</p>

趙頊隨即就派了人去傳話。</p>

片刻之後，皇六子均國公趙傭從偏殿被抱出來了。</p>

擁有億萬人口的世界第一大國的第一繼承人，被乳母抱在懷裡，旁邊一個老嬤嬤小心看護著，還有宮女、內侍，十幾個人圍在左右。</p>

趙傭穿得鼓鼓囊囊的，看不出身材胖瘦，但臉頰沒有富貴人家小孩子的豐滿，而且臉色也少了幼兒應有的紅潤。眼睛睜得大大的，前後左右的張望著殿中。看看趙頊，又看看王珪和韓岡，然後從安燾他們身上一個個看過來。</p>

熙寧九年臘月初八出生，剛滿兩周歲，按虛歲算則是三歲。從來沒有出過內宮，到了崇政殿就是一幅好奇的模樣。</p>

除了均國公趙傭之外，同時出來的還有稍大一點的淑壽公主，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子，也跟她的弟弟一樣對內宮之外的世界很好奇，不過還知道要先向趙頊問安，掙紮著下地來行了禮。</p>

趙頊對僅存的一對兒女很是疼愛，看著兒女的神色完全是一副慈父的模樣，在朝堂上是完全見不到的。</p>

轉過來，趙頊就催著快動手。</p>

先上陣的是淑壽公主，才五六歲的小女孩，以厚生司眾醫官的經驗，更本不算是什麼難事。但李德新明顯的緊張，想拿起宮中提供的銀針，手指抖著，用了兩次才抓了起來。</p>

而當他拈著銀針，當場用火和酒精消過毒，湊近到淑壽公主身邊。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就盯著李德新手上的銀針，還沒湊近到手臂上，淑壽公主立刻就放聲大哭起來。小小的拳頭揮舞著，就是不讓李德新拿著銀針的手靠近。</p>

李德新急了，連忙催著服侍淑壽公主的宮女，“抓著手，抓著手，不抓住手就種不了痘。”</p>

乳母一下將淑壽公主給抱緊了，又有一名宮女抓著手，但哪裡敢用力，幾次都被淑壽公主掙脫了出來。</p>

四五歲的小女孩兒哭得更凶，嘶聲力竭。父皇，父皇的叫著趙頊。</p>

趙頊在旁邊聽得一幅想捂耳朵的表情。回過頭來又瞪著李德新幾人，恨他們怎麼鬨得跟生手一樣，就是怕嚇到女兒，不便罵出來。</p>

李德新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直冒，後麵的隨從忙著用乾淨的手巾幫他擦拭。就是麵對親王家的兒女，長公主家的兒子，都沒有這麼大的壓力。</p>

小孩子哭鬨聽得多了，就沒見過不哭的。讓人扯住手臂，直接施針施藥，根本不費事。幾千幾萬人都做下來了，卻偏偏栽在了公主手上。</p>

“陛下。”王珪站出來了，“還是快一點得好。公主穿得單薄，手又露在外麵，受了風邪可就不好了。”</p>

趙頊忙著點點頭，親自動手抱住了女兒，讓李德新快點下針種痘。</p>

銀針劃破了白皙細嫩的皮膚，鮮紅的血流了出來。趙頊瞧得心疼的，抬頭怒瞪著李德新，催著他快一點。李德新汗水一個勁的直冒，淑壽公主哭得聲音幾乎震破了殿上的琉璃瓦，但終於還是完成了。</p>

乳母抱著淑壽公主，趙頊就在旁邊哄著，許了玩具、許了糖，許了菓子，好半天才讓女兒抽抽嗒嗒的不再號啕大哭了。</p>

終於將淑壽公主安頓好了，李德新已經是一幅快虛脫的樣子，但還有更大的難關等著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