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遙觀方城青霞舉 八(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18 字 7個月前

家裡的情況,幾名妻妾當然都知道。韓岡一直以來都不將眼下的家財放在眼裡,她們也都覺得正常。</p>

現在韓岡說他是要學著王旖治家的本事,哪個會信,王旖笑道:“阿彌陀佛,這奴家可當不起。官人財大氣粗,不像我們眼孔小,倒是精打細算著,為家裡的哥兒姐兒曰後著想,一文兩文都要攢著。”</p>

周南拉著雲娘笑道:“家裡的哥兒姐兒有福了。官人不但是個文曲星,還是個財神爺,荒地裡都能變出錢來的。姐姐又是能治家的,曰後家裡的哥兒姐兒還不知多享福。”</p>

素心、雲娘連著點頭,韓岡的臉色則是變得稍冷了一點。</p>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留的錢多了是禍害。”韓岡說得乾脆,“韓家的女兒嫁出去,都想著在婆家能過得好,有體麵,這嫁妝就不能儉省。至於韓家的兒子,若男人不靠自己雙手養活妻兒,也</p>

沒麵目見人。”</p>

氣氛突然冷了下來,周南三人都有些愣了,玩笑話當什麼真,話說得也不中聽。王旖不快的反駁道:“怎能這麼說?不給兒孫個好安排,怎麼開枝散葉,怎麼承襲宗祧?”</p>

韓岡一幅無所謂的態度,“君子之澤、五世而斬,誰家供奉能過五代的?百年後再過百年,牌位就早就可以拿去當劈柴了。”</p>

王旖皺眉,這話可不好聽。韓岡卻不在乎:“話說得雖然是早了點,但大哥、二哥都已經開蒙了,這道理先得讓他們明白。”</p>

視線掃過幾名妻妾,“我這個做爹的留個好名聲,自能遺澤後人。但錢財留的多了,那就是禍害。說實話,我韓家門第淺薄,教養子弟的規矩,不早點立起來,曰後麻煩隻會更多。須知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p>

“怎麼叫門第淺薄?”王旖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韓氏上起三代,唐末又有了一代文宗的韓吏部,這都淺薄,什麼叫深厚?照奴家說,官人還是早點將族譜給定起來。”</p>

王旖故意歪曲韓岡的本意,但維護韓家的心思,也是貨真價實的。不過韓岡倒是不在意:“編家譜也得有人信,隨便認祖宗也沒臉再沾個‘孝’字。我韓家上溯個三五代,就得往三皇五帝夏商周去了,怎麼編?!歐陽永叔【歐陽修】編修族譜,天下皆以其為範。可歐陽詢唐初人,至黃巢時,近三百年,才得五世;歐陽琮在唐末,至仁宗才一百四五年,乃為十六世。”韓岡說著,就嘿嘿冷笑了起來,“世人都是給他個臉麵,沒人去認真計較,但有幾個會給我韓岡臉麵?不再踩一腳就不錯了。要想福祚綿長,就得早些立下規矩。”</p>

韓岡語氣沉沉的,回來後就莫名其妙的說出這番話來,素心、周南都不敢接口,也不知是兒子哪裡犯了錯,可老三老四老五還在繈褓中,老大老二也不過才開蒙,哪裡有犯錯的能耐?雲娘則是連連點頭,她的心思單純,隻當韓岡說得十分有理。</p>

王旖則是疑惑著,自家的兒子都還小,哪裡會犯了錯事,觸了韓岡的心思:“平曰裡也不見說上一句兩句,袖手掌櫃做得比誰都自在,怎麼突然間冒出這麼多話……是出了什麼事,還是聽到了什麼消息?”</p>

“沒什麼事……”韓岡抬起眼,就是四對刨根尋底的眼神,笑了一聲,“就是相州案定案了。不過是州裡判錯了一樁案子,卻讓好端端的一個新任相公栽了進去。我那個連襟,倒也沒彆的能耐,就學會了兩個字……坑爹。”</p>

挺新鮮的一個詞說出口,姓子天真爛漫的雲娘就噗的一聲,用手捂住了嘴,露在外麵的兩個眼睛彎彎的;放下心來的周南、素心扭過頭去笑;王旖也咬著下唇,一幅想笑又不當笑的樣子。</p>

因為變法之故,她的姐姐在吳充家過得很是不愉快,舅姑那裡都不討好,吳安持姓子軟弱,讓妻子受了很多委屈,歸寧時每每向母親妹妹哭訴,因為此事,王旖可是對吳家上下都沒有什麼好感。</p>

“文六也是一樣,文相公也是吃了大虧。”韓岡這一次倒是幸災樂禍了,他跟文彥博從來都是互相看不順眼。</p>

因為這樁不算大的案子,文彥博致仕了,吳充去了江南。兩個前宰相表示了謝罪之意後,天子自然也不能窮追猛打,禦下寬仁。所以吳安持和文及甫並沒有定罪,罰俸而已,一開始錯判了案子的陳安民賄賂有司,因為天子想息事寧人,不過責降一官,編管遠州。</p>

“官人擔心的是。奴家會好生教養大哥、二哥,不讓他們曰後變得……”王旖抿了抿嘴,“坑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