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願隨新心養新德 下(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01 字 7個月前

盛怒之下,韓岡直到回返家中的時候,臉色都有些難看。</p>

擁有兩世人生,在兩個截然不同的時代浸銀於紅塵中,韓岡的城府其實已經修煉得很到家了。</p>

喜怒不形於色隻是尋常而已,如果僅僅是政壇上的紛爭,無論是占據上風,還是吃了點虧,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麼大問題,就像流水過石一般,留不下什麼痕跡。</p>

但今天的情況就大不一樣了。張載是他尊敬的師長,而通過氣學為媒介,將後世的科學包裝一番後帶到這個時代,也是韓岡平生的夙願。呂大臨的這一手,不但侮辱了已經過世的張載,同時對韓岡的計劃有著無法預測的影響。</p>

所謂關心則亂,韓岡雖然沒亂,但心情的確是糟透了。</p>

回到家中,幾個妻妾都看出了韓岡心情有異。王旖第一個上來,眼中滿是關切,“官人,可是在宴席上發生什麼事?”</p>

“怎麼會?”韓岡表情頓時一變,臉上浮現出看不出任何異樣的笑容,“為夫一向與人為善,又是在富鄭公的壽宴上,更不會有人鬨啊……”</p>

王旖看看丈夫的神色,眼中的擔憂沒有消退,但也不追問了,隻是幫著服侍韓岡沐浴更衣。換了身家居的常服,韓岡看起來十分悠閒的坐在書房中,翻看今天呈上來的公文。手上的筆不停,看起來已經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工作中。</p>

韓岡不想讓妻妾擔心,同是呂大臨完成的又隻是草稿而已,並非正式的行狀,還是可以修改的,韓岡也不想就此鬨起來,鬨得大了,與如今失了主心骨的關學並無好處。</p>

隻是韓岡無法確定,將張載畢生心血所得的源頭,說成是他的兩位表侄。這究竟是呂大臨一人的獨斷,還是受到他人的蠱惑。但從情理上來來判斷,應該不是出自二程的授意。否則當此篇公諸於世,橫渠門下的態度隻會跟自己一樣,甚至會將怨恨歸咎於二程。</p>

無論程顥和程頤,又或是所有的大儒,都必須珍視自己的名聲,否則便無人會向他們求學。在世人的看法中,德遠比才要重要。在過世的張載的行狀中動手腳,由此帶來的惡劣影響實在太大,他們都承受不起,也不會願意承受。</p>

不過韓岡也很清楚,如今的氣學一脈,雖然因為張載在京中講學數載,門徒為數眾多,一時間興盛無比,可門中的核心成員,依然是來自於關中的那些弟子。</p>

如果張載的壽數能多延長幾年,在京城來聆聽張載講學的那部分新弟子,將會有許多徹底的投到張學門下。隻是在張載已經過世的現在,大部分已經風流雲散。而舊弟子們也需要一個新的核心。</p>

從名氣上看,呂大鈞、蘇昞\、範育和韓岡這張門四弟子,的確都是合格的人選,但他們各自都有著官身,在外任職的時候居多——要不是由於身份地位的關係,沒有多餘的時間來推廣和教學,韓岡倒想在此事上多下些功夫——而且在韓岡出現之前,藍田呂氏一直都是張載最大的支持者,也因此,一直跟隨在張載身邊的呂大臨才成了撰寫張載行狀的不二人選。不過這也是韓岡當時還在廣西的緣故,否則他更相信呂大鈞或是蘇昞\。</p>

隻是現如今,呂大臨轉投程門,韓岡會堅持著自己的道路,這條路也與程門道學無法融合,剩下的弟子也會有各自的選擇,這樣的情況下,關學內部的分裂不可避免。</p>

韓岡反思自己最近的行動,是不是跟程家走得太近了,可程門立雪,席上退避,這些事都是他做出來的,名氣已經打出去了。韓岡與程家的關係自然還是緊密深厚,但若是被人歸為程門弟子,卻也是韓岡所不願見的。韓岡打算發揚光大的去處,依然是在氣學之中。</p>

但程顥與自己有授業之恩,是時所公認的半師之誼,如今張載已然仙去,韓岡被人誤認不足為奇。對於程家,韓岡無意否認師生名分,更不打算割席斷交。先不說名聲問題,他跟程家的關係不惡,為此而反目就未免有些舉措失當了。</p>

隻是一碼事歸一碼事,韓岡可不打算拋棄關學的未來,將自己的一番辛苦所得付之流水。這個時代需要的是,不是經義大道。</p>

可到底該怎麼做,韓岡一時還想不出個簡單而行之有效的辦法來。</p>

書房外響起了腳步聲,嚴素心親自端了一盅紫蘇飲子過來。韓岡慢慢的喝著滾熱的藥湯,就聽嚴素心問道:“官人今天可是為了橫渠先生之事?”</p>

都是親近無比的枕邊人,他的四名妻妾看來並沒有被他粗劣的演技所瞞過。壽宴後,跟呂大臨的一番爭執,韓岡帶在身邊的伴當儘管並不知道詳情,但並不代表他們會不知道韓岡心情變壞的原因。四女隻要問一問跟在韓岡身邊的隨從就能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了。</p>

“不妨事的。”韓岡向嚴素心寬慰的笑了笑。</p>

公務上的事情,他儘量不想跟家裡麵多說,如果是喜事倒也罷了,但一些勾心鬥角的對話,傳到自己家裡,可就是連塊清淨之地都找不到了,所以韓岡也隻會對自家的人說一句‘不妨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