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山水留連住多時 上(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37 字 7個月前

“來找爹爹的,究竟是有什麼樣的事?”王旖略帶好奇的問道。</p>

“多半是來道謝的。”</p>

侯叔獻早死,年初時因染疾而一命嗚呼。在他死後,他的續弦不安於室,還在喪期就開始勾勾搭搭的</p>

,很是壞了侯叔獻的名聲。侯叔獻的兩個兒子偷偷告到了王安石這邊來——他們不敢告官,以子論母,不論有理無理,都是死罪——王安石因為舊年開河之事,對侯叔獻有一份愧疚,直接就將侯叔獻的未亡人斷回了娘家。</p>

外麵都說侯叔獻是死後休妻,但侯叔獻的兒子對王安石感激涕零,若非王安石,他們不知還要受多少辱。所以還特地過來,向王安石道謝。</p>

王旖和王旁聯袂進了書房中,王安石正在看著桌上的一本裝訂粗糙的小冊子,裡麵應該就是他們要找的這一本。</p>

“金陵陳跡老莓苔,南北遊人自往來,最憶春風石城塢,家家桃杏過牆開。”王旖瞥了一眼,知道這是熙寧六年,變法受到最多攻擊的時候,王安石所寫的絕句。這時候拿出來,卻更為應景,“爹爹難道是打算要辭相了?”</p>

王安石搖搖頭,卻沒有吭聲。但王旖說得並沒有錯,他的確是還有辭相南歸的打算了。</p>

如今朝中的大事小事上,天子獨斷專行的傾向越來越嚴重。王安石在政事上的許多意見,有很多都沒有被采納。尤其是人事安排,但凡傾向</p>

這樣的態度,讓王安石平添了一分歸意。</p>

翻翻自己在京執政的這些年所寫的詩詞,從意氣風發,到如今的無奈思歸,完整的展示了他幾年來的勁旅,身心皆是為此而疲憊不堪。</p>

‘丈夫出處非無意,猿鶴從來不自知。’,這是王安石放棄了在江寧的生活,終於在當今天子的征召下上京任官時,對友人勸諫的回複。</p>

那時的意氣風發,在十年的執政過程中,已是蕩然無存;而躊躇滿誌的心境,也消磨殆儘。</p>

今曰若以元曰為題,卻不會再有‘爆竹聲中一歲除’‘總把新桃換舊符’的慷慨激昂。</p>

王安石已經厭倦了朝堂上的爭鬥,早就開始想著放開一切,辭任返回江寧。</p>

就是如今住在家中的二女兒,讓王安石不知該怎麼辦。自己若是辭相,女兒又該去哪裡住?不可能回舊宅住下來,沒有一個主心骨,這樣的全是女子的宅院,麻煩事最多。</p>

韓岡還留在廣西,因為年幼的子女需要照顧,同時也經不起車船勞頓,王旖她們也不能去廣西與丈夫團聚。雖然女兒什麼沒有說,但王安石是知道王旖希望韓岡能回到京師,若是不成,至少可以北麵一點。</p>

也許在自己辭相之前,當設法將女婿韓岡從廣西調回來。京師應當不可能了,但更近一點的地方,應該不算很難。</p>

翻手將自己的詩文小集收了起來,王安石坐著又發起呆來,沒有與上來收拾書桌的女兒的說話。</p>

若在幾年前,王安石連發呆的時間都不會有,往來不斷的訪客能讓他的書房始終保持著客滿的狀態,總是熱鬨非凡。</p>

而眼下隨著呂惠卿和章惇的先後成為執政,王安石的書房雖然不能說是自此門可羅雀,但賓客人數大減,卻是不爭的事實。</p>

宰執之間,為防結黨之議,私下裡都是儘量少有往來。呂惠卿升任參知政事之後,幾年來,上門拜訪的次數屈指可數。而章惇進了西府後,也沒來過幾次。</p>

沒了呂惠卿和章惇,王安石身邊其實還有些幕僚和助手,但他們的地位不高,能力也不強,能起到的作用很是有限。</p>

幸好已經不是變法製度風雨飄搖的那些年,因為各方的勢力已經在眼下取得初步的平衡,而新法的成效也是有目共睹。王安石不必擔心自己離開後,會對新法的事業產生什麼樣的負麵影響。</p>

隻是該怎麼離開,在何時離開,這些都還真是要讓人破費思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