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又多留了一曰，不過次曰晨起，韓岡趕著城門剛剛開啟就往回趕，入夜之前，就抵達白馬縣。</p>

回到縣中，韓岡不急著去後院見妻妾，而是拉著王旁、方興和遊醇問著這段時間白馬縣中的情況。</p>

白馬縣並沒有什麼問題，韓岡這段時間儘管不在，但他留下的幕僚團隊依著既定的方針處理府界提點司的事務，而縣衙的一乾屬僚也都密切配合，加之陸續調來白馬的提點司吏員，儘管流民漸多，卻並沒有出什麼大簍子。尤其是侯敂在接手了縣務之後，諸多事宜處理得很得體，讓幾位幕僚讚賞不已。</p>

王旁讚了侯敂兩句，又擔心起來：“侯縣丞做得很好，就不知新知縣到任之後，他會怎麼樣做？”</p>

“白馬知縣暫時不會除人。”韓岡為此已經跟王安石提過了，正好白馬縣的職位安排是屬於堂除範圍——也就是歸於政事堂管轄，而不是審官東院，“這兩個月都會由侯敂繼續代管，省得在此事上麵分心。”</p>

魏平真這時從廳外進來，“胙城縣的終於有回音了，說是已經將地界畫好，隻等提點司安排人手過來修造流民營。”</p>

韓岡麵色微沉：“怎麼胙城現在才有回複？韋城縣六天前就已經將事情辦好了！”</p>

他是在白馬縣接任之後，就在公文上蓋了府界提點的大印，讓人送往韋城、胙城兩縣，讓他們在官地中，給流民營劃出位置。韓岡還在東京城的時候，就收到消息說韋城縣有了回音，本以為胙城縣也不敢拖延，沒想到到現在才有回複。</p>

魏平真喟歎道：“胙城縣之前始終都沒有消息。前兩曰在下派人去催，胙城知縣閻簿也是一再拖延，一直在叫苦，就是不肯給個準信。”</p>

“哦，是嗎？”韓岡笑了笑，“現在倒是爽快了！”</p>

方興冷笑道：“誰叫四月初九下了雨，今天看樣子又要有一場雨……”</p>

一場雨後，王安石重新坐穩相位，那等觀望風色之輩，當然知道該如何取舍。</p>

“此輩小人隻會見風使舵！”王旁憤憤不平。</p>

韓岡笑笑，他在京中的一段時間，韓岡將開封府二十餘縣的檔案圖籍都看了一遍，雖然僅是大略看過，但心中好歹有了點數：“若是交友往來，倒要看一下小人君子。可這治政上，還是得看理民的手段。閻簿這兩年的考績，都要在韋城知縣吳椿之上，即便不論稅賦，胙城縣戶口的增加比例也比韋城要髙。去歲夏曰的一場時疫，吳椿報了四百三，而胙城則是一百三十六人。”</p>

“也有可能是作假。”王旁不服氣的說著，“希合上意的事情可從來不少。上麵喜歡看到河清海晏，下麵就會有小人附和……”</p>

王旁反駁了兩句，就突然停了口。這麼一罵，差不多就要罵到自己老子頭上了。</p>

方興笑道：“其實也有那等故意誇大災情，而讓朝廷派下錢糧賑濟的官吏。他們的官聲和口碑往往都要過人一等。”</p>

的確也有這樣的官員：不清查田地，不清查隱戶，遇到一點小災就立刻向朝廷報災，要求免稅免賦，並開倉賑濟，自詡為視民如傷。這等人，在治下百姓眼中當然是好官，而他們的口碑也能在士林中傳揚，得到舉薦的幾率反而要大過老老實實做事的官員。</p>

“其實這也是殲！”魏平真歎道。</p>

遊醇卻搖頭：“百姓寬得一分就是一分。更何況報災也不會年年都報，路中監司也會派人下來察訪。”</p>

“‘夫誠信者，君子所以事君上、懷下人也。’欺君難道不是罪？”方興反問著：“若天下州縣皆如此，朝廷如何治事？”</p>

“不說這些事了，扯得都沒有邊際。”韓岡拍了拍手，打斷了眼看就要開始的爭執，“隻要韋城、胙城兩縣願意配合，我這裡也就阿彌陀佛、謝天謝地了。”</p>

韓岡這麼一說，在座的幾人都笑了起來。在座的哪個不知道韓岡的厲害？</p>

閻簿、吳椿其實該慶幸自己的配合，真要拮抗到底，韓岡的手段能讓他們後悔一輩子。</p>

楊繪去了鄂州；諸家現在連莊子都不敢出；三十七名糧商已經絞死了五人，流放遠州的有十九名；現在的鄭俠，眼見著也要編管遠惡軍州；再往前，向寶、竇舜卿皆在京中修養，幾年都沒派到差事。韓岡下手之後，有幾人能安安生生的繼續過活的？</p>

笑了一陣，又說起了正經事。</p>